离开长春馆三里地,花轿转上南宁大街,奔向城东,溶月捂住肚子,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惨叫:
“啊——”
喜婆隔着窗子急问:“怎么了?”
“腹痛,怕是吃坏了东西。”
“忍忍。”
“忍不了。”溶月哼得越发大声,“万一忍不住,沾在衣裳,那——”
“那可不行!”喜婆怒叫。
杨九爷是城东一霸,送去的新娘子但有不妥,叫杨九爷恨上她,那她以后还要不要在金陵活了?
“停轿,快停轿!”
轿子落了地。
喜婆推开轿子门,一边替溶月遮雨,一边同杨家的仆役解释:“新娘子身子不适,我扶她去一旁的沟渠缓缓,劳诸位大兄弟多等半刻钟。”
“快点,莫要叫九爷等急了!”
“晓得,晓得。”
喜婆拽着人,急往沟渠拖,等到了地方,溶月身上的红嫁衣湿了一半,喜婆脸色因此越黑:
“赶紧地吧。”
“恩。”
溶月作势蹲下,却在低眉的刹那,伸出手,扣住喜婆手腕,一把把她扯进沟渠,捂死了她的唇。
“对不住。”
说罢,她抡起纸伞,敲晕她,然后飞快褪去嫁衣,把衣裳丢在喜婆身上,沿着沟渠,躬身而逃。
她跑得很快,脚踏着泥泞,不断发出“噗呲噗呲”的响声,而瓢泼的夜雨声,成了她最好的掩护。
只片刻功夫,她就跑出许多远。
如果她能就此逃出金陵,那是不是代表她也逃脱了沦为旁人掌中之物,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悲惨命轨?
此念将生,城门在望。
溶月提着湿漉漉的裙摆,难掩欣喜地爬出沟渠,她一攀上来,却看见杨家仆役横在前路,满面的凶神恶煞:
“好大的胆子,竟敢逃九爷的婚!”
只差一点……
“诸位大哥,求你们行行好,放我一条生路,等我出了金陵,必会为你们供一尊长生牌,日夜为你们祈福。”
“真放了你,那你替我们供得不是长生牌,而是灵牌!”说罢,杨家仆役抬脚,把她揣进泥泞,“来啊,把人捆死,丢回花轿!”
“是。”
须臾,溶月被人五花大绑,抬向城东。
又半个时辰,他们到了杨宅门前。
轿子过门时,一阵风吹开车窗帘子,溶月侧目,偌大的杨宅四下看不见一人,只廊下挂着两盏红灯笼忽明忽暗。
仆役把轿子抬上回廊,忍不住嘀咕:“怎么这么安静?”
“九爷大婚,人许都去后头喝酒了吧?”
“那咱们赶紧把新娘子送去婚房,也去后头喝起来?”
“中。”
溶月被人拖出轿子,押向新房,一路上,她除了听见风声、雨声,和身后两个仆役粗重的呼吸声,再也听不见别的声音。
为何这般安静?
彷佛这是一座死宅似地……
绕过一段狭长的回廊,他们到了正房。
房门大开,堂上挂着一个巨大的红双喜,几案上循着礼俗摆着一叠花生、一叠红枣、一叠桂圆。
两侧,红烛高烧,火光投在红色的纱帐,勾勒出隐在其后的一抹模糊身影。
“九爷,新娘到了。”
“送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