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眨眼的功夫,一群人旁若无人地围在了她赵蓁的床榻前。
赵蓁捂着伤口艰难坐起,血迹很快从指间渗出,剧痛让她微微蹙眉,可看向来人的眼神,从容中依旧带着三分凌厉。
她一直在军中历练,几次从尸山血海中捡回一条性命,眼神中的凌厉能让寻常八尺壮汉无端胆寒,不敢直视。
眼下,她脸色苍白,却依旧威严十足。
她更像是一只不小心误入猎人陷阱的凶兽,没有挣扎不是因为恐惧而屈服,只是因为舔干血迹需要些许时间,且决定要将猎人直接撕扯碎片还是戏耍一番再杀更有趣,还要细细思量。
来者为首之人着花衣,其上蟒纹张牙舞爪甚是刺眼,正是昔日二皇子而今宏庆帝身边的总管大太监李高。
昔日二皇子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原本看见赵蓁头也不敢抬的李高,如今也敢踹门而入了。
“杂家见过慧安长公主,”李高很是随意地行礼,尖细的声音轻飘飘的。
半晌也不见对面之人开口,以为她重伤又惊惧早已不如以往尊贵威严,他竟然缓缓抬头,壮起胆子想要直视先帝钦封的摄政长公主。
“啪!”
一只带着冷水的杯子,被袖子裹着直接甩到了他的脸上。
硬邦邦的杯子砸到了他的额头上,冷冰冰的隔夜水浇了他一头一脸。
“哎呦——”
李高又疼又恼,竟然推开两旁要来扶他的小太监,举起拂尘就要朝赵蓁冲过去,可到了跟前人却像是被定住了,高高举着拂尘的手也缓缓落了下来。
他的主子在未登基前,在她面前也不过是条尊贵一些的狗,他一个阉人又算得了什么。
赵蓁此人,虽然落魄,可威严犹在,李高不敢动粗,可他敢动嘴皮子戳人肺管子:“慧安长公主,您眼下不过一个阶下囚,可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摄政长公主了,奴才斗胆,还劝您谨言慎行!”
最后一个字,拖长了尾音,嘲讽至极。
赵蓁感觉手指间濡湿更甚,显然是刚才用了力气伤口撕裂得更厉害了。
可她依旧不在意,虽然坐着,眼神去依旧如以往般睥睨,语气淡漠:“怎么,赵萼让你来杀本宫?嗯,他如今胆量见长,本宫略感欣慰。但,有空也多读读书,没事莫总学那些下三滥的东西。”
李高脸色涨红,这个长公主不仅手里功夫厉害,嘴皮子也不输人,从小更是被元后纵得无法无天,不过一个回合,他的主子、最尊贵的皇帝陛下竟然被她全然踩在脚底羞辱。
尚且未曾开战,已然全盘皆输。
自己被羞辱无所谓,可不能连累主子,李高气得举着拂尘跳脚,已然忘了自己如今乃是新帝身边第一心腹:“你、你敢如此说我们皇上!你一个谋逆反贼,也敢如此大言不惭!你、你不怕——”
赵蓁像是看着一只倒毛的疯狗一边转圈一边乱吠,耐心告罄:“既然不是来杀本宫的,那就滚吧。”
莫说一个李高,就是赵萼本人来了,她也能完全碾压。
只是,甚是无趣。
可就在赵蓁以为李高会灰溜溜离开时,却见他恨恨一甩拂尘,顶着红肿一片的额头,袖子胡乱一抹脸上凉白开,像是孤注一掷般开口:“殿下,杂家今日奉皇上口谕,送您出宫。”
赵蓁神色不变。
除了京中官员府邸和百姓家中,能圈禁皇族的各个地方她都事先做了布置,连废弃的皇家别苑都不曾放过。
甚至以防万一,京中告老或犯官的闲置府邸也曾留下暗桩,只是她推测老二疑心病重,非得将她圈在眼皮子底下才安心,宫中布置最为细致。
边上被两个小太监制住的魏紫却惊呼出声:“出宫?去哪里?我们殿下根本没有做下那谋逆之事,你们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不过是想要除掉我们殿下罢了,我们殿下是清白的,殿下哪里也不去!”
虽然宫外也有布置,但宫中却是最有把握的,且已经有处暗桩已经接上头了,只要……
魏紫还要开口,却被人塞了东西,除了“呜呜”之声,再也无法开口说话。
李高见赵蓁根本不惧,将最后一句“杀手锏”甩了出来:“送您出宫后,圈禁在辅国公府邸,由他全权审理你的谋逆案!裴公爷足智多谋,手下能人异士众多,一定能将你的谋逆罪审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李高说完,转身拔腿就走,那落荒而逃的架势,仿佛担心还有另外一个茶盏会直接砸烂他的脑袋一样。
所以,他没有看见,赵蓁一直从容的眼神,像是平静的湖面突然起了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