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一日,世上仿佛千年。
林无忧看着山间圆月,耳边是蝉鸣声阵阵,心里一会清亮,一会又繁杂不堪。
手边的酸果子,她留了几个自己吃,一口借着一口的,不知不觉已经空盘。
“房都尉……”
林无忧胃里有些反酸,她皱着眉头问身后站在屋檐下的人,问他:
“夜深了,你怎么还不去休息?”
“属下想去龙虎山看看。”
房乔从阴影处走出来,对林无忧道:“之前在渭北时,一直听兄弟们说龙虎山张天师神机妙算,不知道为啥,这几天我就一直想去龙虎山看看。”
林无忧知道房乔是给她找机会,想让林无忧回到龙虎山安心解毒养胎。
“长安如何了?”
“什么大问题。”
房乔双手抱剑,站在林无忧身后道:“小小的长安太守,花天酒地多年,那长安城城防,不堪一击。”
“那为何两月来,都不见攻城?”林无忧转头看着房乔,想从他的神态里试试话中水分。
“将军仁慈。”
房乔说:“前些日子,将军在城外救下一名落水的妇人,后来才知道这位妇人是守城将领的夫人。
守城将领感恩将军,主动归降,并劝说将军给他一个月的时间,一定会让长安郡守开城,不战而降。”
林无忧听着入神,她还要再问,却被房乔打断:“请夫人恕罪。”
“嗯?”
林无忧看着房乔,问他:“你日日在山中护卫我,何罪之有?”
房乔单膝跪地道:“属下今日听闻夫人有孕,如此大事……我已经快马修书一封,想来明日傍晚,将军就知晓夫人情况了。”
林无忧大惊,她站起来问:“你为何要将府中妇人之事告知将军?”
“此事,事关夫人安危……”
房乔单膝跪地不起,垂眸道:“将军出征之前嘱咐过末将,有关夫人的一切,需得快马奏报,不可隐瞒。”
林无忧气急,想了想却没办法,只道:“算了,你们毕竟都是将军麾下……我一介妇人,又怎么会能说动你们。”
房乔抬头对林无忧道:“末将只知道,将军在乎夫人的情义,比那长安城的胜负还要重要。”
林无忧在房乔坚定的眼神中逐渐安静下来,定睛问他,道:
“所以,房都尉也觉得……我应该向父王请辞,先回龙虎山去?”
房乔拱手一礼:“属下不敢妄言,将军收到信件后,不出三日就可回信。
属下只是斗胆猜测……
将军定也想着夫人安危第一……长安也好,晋阳也好,将军都有把握,只是夫人的意愿,将军不愿强迫……却实在担忧。”
林无忧将房乔的话听进心中,仔细想了想。最终,长叹一口气,道:
“好……”
她想了想自己腹中出现的小生命,这样不期而至的消息,是惊喜还是意外,全在她一念之间。
“既然长安已是囊中之物,那我就为了腹中这属于他的生命,斗胆求父王一个恩典,也让世子府那两位……断了旁的念想。”
房乔拱手:“末将愿护卫夫人,前去龙虎山。”
两日后,百里之外的长安城下,萧六儿听闻林无忧中毒又怀了孩子,一路疾驰,跪倒在主帐大营前。
一向孤傲的萧大将军,单膝跪地,对大将军李郢承求道:
“将军,末将斗胆,请求回到晋阳城,护卫师妹一起回到龙虎山,求医!”
李郢承站在主帐的堪舆图边,久久不肯放行。
“将军!”
萧六儿神色焦急,他再道:“师妹那倔强性子,你只让房乔劝,她不会听的!况且,龙虎山地势险要,只有我跟师妹才能从山中密道上山,那旁人进不去密道……这段路,你让师妹如何?”
“罢了。”
李郢承回身看着萧六儿道:“长安一役,本不该拖延如此,是本将过于自信,失算了……
自己的妻儿,还得交给兄弟护佑……”
李郢承上前,将一封家书塞入萧六儿的怀内,重重地握着他的肩膀,交代道:
“忧儿,就拜托萧兄……攻下长安后,我便去龙虎山,与你们汇合!”
萧六儿躬身行礼,退出军帐后,他仰头看着繁星点点的夜空,心中瞬间开朗。
“这个小娃娃来得真是时候,长安城破,唐军入主……这天下也算是将将安定了!
师妹带着小娃娃回了龙虎山,师父和众位师兄弟都在,这后头还能不能下山,便不是他李郢承一人说了算的了!”
萧六儿从军营骑马而出,一路向晋阳方向疾驰,这是他第一次赶夜路时都觉得如沐春风!
两日的马程,萧六儿一日半就到了晋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