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三波疼痛褪去的时候,卡塔帕基本上已经没什么力气再睁眼了。
喉咙里压抑了许久的呻.吟终于得以舒缓,过分紧攥的手指也在歇下力道的同时逐渐恢复其原有的血色。
她忽然觉得有些冷,身子不自觉地发抖,仔细一模,才发现汗水不知何时早已浸透了身上的衣物,连带着她蜷缩起来的那一小片床单面料,都不禁染上些湿气。
“嗡嗡——”
掉落在地毯上的手机还在喋喋不休地叫嚣着,声音嘈杂得仿佛有只猫儿在心尖上挠。
卡塔帕极力地想要将它屏蔽,头疼欲裂地又往被子里钻了钻。
好在那边锲而不舍的人由于太久得不到回应,终于肯暂时停下这非人的侵扰,随着手机屏幕的光线暗淡下去,房间里总算恢复了平静。
而也正是因为这份平静,导致卡塔帕觉得吹进来的风更大了。
呼呼的,近乎快要穿透她的每一个细胞。
所以她不得不挣扎着从床上坐起,待到确保头晕目眩的感觉已经明显淡下去了以后,才敢缓缓地掀开眼皮,挪下床,走到窗边去关窗户。
只是还没等她把手搭在铝制的边框上,那不经意间的抬头之举,竟为她迷蒙的视野中,送来了一盏月亮。
…………
换了鞋披上外套步行在走廊上的时候,卡塔帕都还在想,自己这样做会不会太亡命了。
毕竟身体结构变异带来的痛处实在不亚于任何一场恶性肿瘤举办的狂欢,她只觉得自己像极了一只等待着被拆散了再重新组装的玩具,四肢,甚至是头脑,都不再听她的指挥。
但她还是想要从密闭的空间里逃离出来,从格格不入的吵闹声中剥离出来。
站在黑夜里,等待着皎洁的月光自天际倾斜而下,沐浴在身上,轻薄得好像一层纱。
不虚此行。
卡塔帕默默在心底里写下这几个大字。
…………
“这么晚了还不睡?”
睡。
一个和“充电”含义基本相同的词,某人却愣是花了很久的时间才习惯去用它。
而卡塔帕实在是没想到此时此刻居然还会有人说话,很是震惊地回过头去,便见踩着滑轮的汽车人战士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身后,莹蓝色的光学镜在夜色里忽明忽暗,宛如被月光驱赶后遗留下来的星子。
“……还不算困。”
她后知后觉地答,却没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嗓音有多沙哑。
果然,横炮听了眸子一沉,道:“你身体不舒服?”
“啊?……咳咳,”卡塔帕连忙轻咳两声,掩饰道:“没……没有啊,就是水喝少了,嗓子有点干……”
说罢,她还装模做样地按了按喉咙的位置,不动声色地把视线移开了。
可尽管如此,横炮还是注意到了她面上的惨白,结合她白日里诡异无比的行为表现,当即便将她全身上下都细细地扫描了一遍,最后弹窗里跳出来的检测报告让他大吃了一惊。
“疼为什么不说?”
一向心直口快的小战士质问道。
卡塔帕身子怔了证,知道根本就瞒不过他,便只好道:“也不算疼。”
也不算疼。
女孩的语气轻飘飘的,和之前那句“还不算困”听上去基本无异。
但这话显然并不能说服对方。
“虽然我对什么狗屁医学一窍不通,但是这并不影响我对你的生命值做出最基本的判断。”
横炮不容置喙地说着,目光又在卡塔帕身上扫了一圈。
无论是那尚未完全褪去水汽的发丝、还是单薄得微微有些佝偻的腰身,都在向他昭示着“虚弱”二字。
“你等着,我去叫救护车。”
心急如焚的小战士作势就要往博派车库的方向滑走。
但很快就又被卡塔帕仓皇出口的一句“等等”所挽留。
他难以置信地回过头来,不甚理解地问:“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等?”
“……可是今天真的太晚了,”卡塔帕坦然说出心中的顾虑,好声好气地和他打着商量,“明天吧……明天我会去找他说的。”
“你怎么说?”对方不大相信地追问。
于是卡塔帕便道:“就说我感觉自己快要死了,求他救救我。”
“……”
横炮一时语塞,原本还做好了要敦促小鬼乖乖看病的准备,结果谁料竟一拳打在棉花上,让他芯底的那股无名火更加无处可发。
“放心吧,横炮先生。”
见眼前的人一直不说话,卡塔帕又道:“既然这条命是你捡回来的,那我肯定不会自暴自弃的。”
很奇怪,明明是一句宽慰人的承诺,但是落在横炮的音频接收器里,却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