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嘉平脑中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她的手缓缓垂到身侧,神色靡靡。
“前宰相许家的孙女,”李白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我去了虽为赘婿,不过说不定也能摆脱家世的困扰。”
江嘉平愣愣地看着李白自说自话,她微微低下头,两只手纠葛在一起。
她早该想到的。
李白的第一段婚姻便是在谪居淮南的时候产生,经友人介绍结识了安陆许氏的孙女,从此进门做了赘婿。
果然人一安稳便是喜欢做梦,她居然还妄想能跟李白在这小村镇里过一辈子,居然还可耻的妄想过,让李白放弃仕途两人永远生活在此。
“恭喜先生。”江嘉平挤出一个笑容,走到床边去整理床褥,握住被褥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成亲那一天的日子很快到了,江嘉平站在数不清的宾客之后,虽然别人都看不见她,但她仍旧想要把自己隐藏在人群之后。
安陆许家也是盘踞一方的旧贵族,李白如今又是名扬一方的大诗人,虽为赘婿,但终究还是非常体面的事情。这场婚宴声势浩荡,许家的府邸一时间红绸铺满,喜酒不知道落了多少坛。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李白。
一身亮红的喜服,腰带勾勒出他如今年轻紧实的身材,黑色的碎发随意散落在鬓边,剑眉星目,那深邃的眉眼略显期待地看着新娘。
削瘦的手掌覆上新娘的手,两人一起在宾客排山倒海的欢呼之下拜了天地入洞房。
等到夜黑风高,等到宾客接连拜别,等到天边泛起一线白,江嘉平仍旧站在原地。
她眨了眨疲惫的双眼,慢慢拖动步子走进许家一间柴房里休息。虽然旁人都看不见她,但她总不能横插一脚还要去李白的婚房里睡觉吧。
柴房里的水滴沿着破损的木头缓缓滴落,蚂蚁沿着地砖不知道费了多久才爬上窗台,却又被忽如其来的雨珠砸了个正着,再看不见踪影。
江嘉平抬眼,天已然大亮,只是今天天公不作美,大清早的下起了瓢泼大雨。
她动了动僵冷的身体缩成一团,干裂的嘴唇触碰到手臂,没由来的忽而落下一滴泪。
好像有些明白了。不知道自己穿越而来究竟过了多久,可李白的人生倒是实打实过了快十年。在这十年间她其实已经做了最大的努力,可是一人微薄之力,怎么可能改变历史的命运。
一切都按照既定的轨迹在缓慢向前,她无法改变历史,也改变不了李白的人生。
江嘉平舔了舔嘴唇,可她还是很贪心。
再努努力吧,如果一切仍旧无法改变的话,至少,至少把李白留住。至少在穿越的这些年间,她不想听到李白的死讯,想要那骄傲的少年永远活着。
成婚后李白和夫人一起搬到了安陆城的北寿山上居住。
江嘉平并没有跟过去,由于不能离开李白太远,她只能在山间徘徊,她知道这几年李白会过的很舒心很愉快,几乎可以说是他人生中最幸福安稳的十余年。
时间在江嘉平的身上完全没有显现,甚至在她自己的经历里也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好像上一秒她在密密竹林看着的还是一片春意盎然之景,下一秒忽而大雪纷飞,积雪压在竹子弯曲的杆上。
荏苒的光阴飞逝,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十余年的时间竟是就这样一晃而过了。
算算日子,李白已经将近四十岁了。
望着从山上走下的那个熟悉的身影,走路时已经不像少时那般迅速了,他正在跟自己的妻儿告别。
这个时候,他要第一次去长安了。第一次走进仕途,走进他波澜壮阔的后半生。
江嘉平没敢跟得太前去跟他打招呼,小心翼翼地跟在李白去往长安的路上。
对于她来说好像只过去了几天,可对于李白却是实打实的几十年,她早不知该如何面对。
长安。
一个如梦似幻的地方。
还记得孟郊当年的得意之作,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宏伟的城门在她的面前打开,那高楼林立,那一座座酒肆屋舍。扬州街道上的地砖多少带有几分裂痕和碎裂,可长安这万千人走过的地方,街道宽阔平整,石板铺就,亮得恍若一面镜子。
叫卖声和欢愉声络绎不绝,歌女和世家女的笑声一齐乱作一团,街上随处可见的杂技表演,不仅有中原长安人,还能看到些许长相粗犷的胡人。
长安是那样的包容,是当今世上,每个人都想要来的地方。
长安不仅仅代表着仕途和权势,它更像是一种象征,一种能够摸得着的理想之都。
虽繁华得不像世间之景,可生活的气息仍旧浓郁。走在街上食肆的香味扑鼻,江嘉平不由得咽了咽口水,收回自己的眼睛,盯着李白的背影才收回自己的心。
在这街道上这么一走,江嘉平觉得自己又走掉了一些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