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大昭律》,亲属相.奸,如果是在五服之内,这位花娘子与她这小叔子要被处以绞刑。花娘子与奸夫同谋毒害亲夫,花娘子是凌迟处死,她这奸夫要被处以斩刑。这是公法,各位父老乡亲中有张家族人吗?”徐稚棠的目光扫过送葬的队伍与围观的人群,她能看出张钤庶母花姨娘与人通奸,是因为前世张钤有个与他年岁相差甚多的庶弟是花姨娘与她小叔子通奸所生,按张钤庶弟的年岁推算,应是花姨娘此刻肚中怀的这个。
一白发老人闻言,上前向徐稚棠作揖,“贵人,老朽是张家族长。”老者指向因害怕不停哭泣的花姨娘,“那贱人真如贵人所言有这些恶毒荒唐行径,还请贵人卖个面子,不要送官法办她。”
徐稚棠与老者回了一礼,客气说道∶“族长,我要卖您这个面子,张家各族老可是会对身怀六甲的花娘子动用沉塘私刑,您老不提处罚花娘子的奸夫,是想包庇他吗?”
徐稚棠说话语气虽软和,但简单几句话戳中了老者的卑劣心思,张钤家祖宅是块发人发财的风水宝地,张钤家祖上每隔百年出一代名相,已出九代名相。
曾有南边无相寺的高僧到张钤家祖宅门前化缘,那时张钤还是垂髫小儿,高僧给他占了一卦名“潜鳞卧野”,直言此子有相命,将来可为帝王师。
老者听张钤父亲喝醉酒说过这件事,起了霸占张钤家祖宅的心思,如今张钤父亲被花姨娘和张钤叔叔通奸毒杀,可不是天赐良机,先借口放张钤叔叔活命赚了他家祖宅的田契屋契来。
徐稚棠见老者面露奸笑,心中暗生鄙夷,她是活过一世的人,上辈子张钤老喜欢向她倾诉一些事情,对张家的破烂事她是了如指掌。
世间不凭良心的人海了去了,最好欺负的莫过于孤儿寡母。
“族长,我也不是三法司正经的官,实在是与张家的大姑娘有些交情,有人要我照拂照拂她,她家的事今日我管定了。”徐稚棠转身吩咐贴身侍女柳絮到马车上取来“麒麟送子扇”,此扇是张钤长姐张可蓉出嫁那日赠她的。
围观百姓中有妇人识得徐稚棠手上这柄“麒麟送子扇”,张家大姑娘张可蓉的精湛绣工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
“张家这蓉娘好福气,成亲那日有贵人赠二十八抬的嫁妆银两,今日又有贵人出面替她枉死的老子主持公道。”
“这样看,蓉娘就算没嫁入金家这样的豪族,有贵人相助,日后蓉娘的好日子也少不了。”
“看这戴帷帽的女郎身旁立的那位俊朗郎君,好像那郎君身上穿的是内侍服饰,不会是这女郎背后还有权势滔天的贵人,就是那个、那个与蓉娘议过亲的东厂胡督主吧。”
“我看八成是,听我家里在衙门做事的亲戚说,内阁的那些大人官大吧,见了司礼监的狗阉贼照样要客客气气拱手作揖。”
“现在这世道啊,没根的男人比有根的男人更硬气,谁让咱们的皇上打小就被这群公公养大呢,司礼监里那个姓李的太监头子被咱们的皇上称为‘亚父’,连根都没有的东西,白捡一个至尊当儿子,自古以来都算得上天大的笑话了。”
……
人群中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的人中不乏有书生举子之流。
张钤站在黑棺旁,宽袖中掩的拳头越攥越紧,薄唇紧抿。
徐稚棠身旁的李修不知为何,明明是见张钤第一面,一眼便厌恶上了,他对徐稚棠小声道∶“二小姐,你管张家的事,要借谁的势呢?老祖宗私底下常同我们这些子子孙孙说,二小姐需要我们出头的事,就算我们舍了一条命,也得遂了二小姐的心愿。”
徐稚棠摇着手中的“麒麟送子扇”,笑道∶“我这回不借干爷爷的势,三法司诸官半数多是我外祖的学生,我父亲是刑部尚书,我二叔是顺天府尹,张家这桩官司不管闹到哪里,只有秉公办理的分。”
徐稚棠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是面前老者能听清楚的声响,他算是明白相助张钤家贵人的身份有多高了,“小姐的外祖父是老高陵侯?老朽真是瞎了眼,您这活生生的女菩萨在面前竟不识得,萧老侯爷身子近来可安?”
“外祖父下江南到各大书院讲学去了,他与您年岁相差不大,人没有您糊涂。”徐稚棠以开玩笑的口吻说道。
老者尴尬地笑着,谄媚的脸上笑起了褶子。
“老朽不是姑息养奸的人,按理说花娘子与她奸夫该由我们族里按族规处置,罢了罢了,人就由小姐您遣人带走吧,他们是死是活与我们张家人不相干的。”
说罢,老者回首向执幡引路的张钤道∶“好侄孙,你与你娘受委屈了,我也换一身白衣裳来,为你老子扶棺哭灵,你日后有什么难处尽管和翁翁说,翁翁疼你的,你比翁翁家的孙儿有出息。”
世俗人情冷暖一下子就显现出来了,本来老者是瞧不上张钤他们家的,如今他急不可耐地与张钤攀亲,多半看在徐稚棠面上。
徐稚棠细细叮嘱了李修几句话,叫他差人押送花姨娘同她奸夫去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