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家道中落,从总管领家的格格跌落泥潭,成为四执库的宫女,嬿婉的人生中,就处处都是需要她讨好的贵人。
就连成亲,都需要她自己想办法往上爬,然后提携姓凌的,以便去说服母亲。
凌云彻曾经在嘉妃让她擦鞋上燕子泥的时候,问她,这就是她想要的、满是明争暗斗的生活吗?不争不抢的普通日子不好吗?
她当时嘴笨,不会说。
如果换做如今,她大概会讥讽一句——
他自然不需要头破血流地去争去抢,因为总是有女人愿意主动自发地提携他。
曾经,是她想好了怎么爬上去之后提携他,后来,是如懿全都替他办好,不需要舍弃脸皮就能一路青云。
她不是凌云彻,她从来都知道,想要得到好东西,就必须要付出代价。
比如上辈子的皇贵妃之位。
比如这辈子,她最不能容忍失去的进忠、春婵、澜翠和王蟾,然后再是王权富贵。
她最擅长的,就是一眼看透一个人喜欢什么,惧怕什么。
所以她以命入局,等到了今日进忠哪怕重生,也舍不下她的逆转翻盘。
而春婵……
嬿婉抱紧她的腰身:“那时候在嘉妃宫里,我每天都很害怕,害怕哪一日自己杀了自己,那天雨下得很大很大,嘉妃生孩子,叫我去请皇上。
进忠,他说能拉我一把,如果拉不上来,我以后就跟了他,做他的对食。他的眼睛很冷,我跪在长街上,他睨着我,我太怕了,我怕再在启祥宫待下去,哪天真的会杀了我自己……”
她抖了抖:“我答应了,我求着他拉我一把,给我一个机会。”
春婵对嬿婉的害怕感同身受:“我知道,我明白,进忠公公的手段,宫里的太监宫女们都是知道的。更何况,皇后娘娘宫里的莲心姐姐险些死了,大家都知道。”
她扯过被子裹紧了嬿婉:“其实无论他是好人还是恶棍,只要肯对主儿好,只要主儿自己高兴,我都跟主儿一条心!”
嬿婉鼻音浓重:“谢谢你春婵,后来我才知道,他只是性子有些傲,我不该那么对他……他待我那么好,仅次于你,是这个世上待我第二好的人。”
春婵抱紧她,眼眶红红的:“我知道我知道!”
嬿婉抽抽鼻子,抬眼看看她满是怜惜的眼神,实在扛不住五脏剧痛,难受地闭上了眼睛:“春婵,你是我最亲的姐姐,我只认你这一个亲人了。”
春婵啊,她连自己反复钟情于凌云彻都能忍,要不是上一世自己脑子糊涂了去害她,怎么会落得个孤家寡人的下场?
春婵温柔地摸摸她的后背:“主儿别怕,我们谁也不会离开您的。”
她的娇气哭包主儿,若是真的有一天要跟她分开,大约会哭死吧。
她像是哄小孩儿似的拍着她的后背:“主儿睡吧,等睡醒了,又是很好的一天。”
嬿婉闷闷地嗯了一声,实在是太疼,熬到药好了,一口闷下,就拽着春婵上了床榻,抱着她的腰,无声地闭着眼睛生忍,痛到极致,终于安心地昏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她昏昏沉沉地醒过来,见春婵和澜翠进来,露出轻快的笑容:“好几天没见到皇后娘娘,咱们今天去早些。”
她极累。
但,她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春婵急得恨不得把她按回去:“主儿!奴婢求您了!您可珍惜一下您自己个儿的身子吧!”
嬿婉握住她的手腕,给了她一个眼神:“先帮我梳洗。”
春婵眼神微动,压下担忧给她梳头。
澜翠天真些,没看出来两人的眉眼官司,拦了半天,见嬿婉头发都梳好了,急得团团转:“春婵你怎么也纵着主儿?她身体不好……”
一道微粗的嗓音从门口传来:“令嫔有病就好好歇着,即便是要伺候皇后娘娘,也不急在这一时。”
众人转头看去,就见如懿跟在弘历身后,一行人已经进了屋子。
“见过皇上!”
众人忙忙请安。
嬿婉站了一下,没能站得起来,急得小脸儿发白:“外面的人怎么也不通传一声?嫔妾见过皇上,见过贵妃。”
她竭力站起,却不小心踉跄着摔跪在地上。
弘历眉头微皱,走过去两步,扶了她一把:“身子不好就歇着,皇后不是交代过你,让你别逞强吗?”
如懿站在门口,似笑非笑,眼睛里带着戏谑:“令嫔一向敬爱皇后,又喜欢跟着皇上,大约是怕被留在宫里,所以才不顾病体,到处乱跑吧。”
弘历皱了皱眉,松开了嬿婉。
若真如如懿所说,那令嫔实在是有些过于功利了。
嬿婉小脸儿一阵白一阵红,欲言又止,最后看了一眼弘历,沉默着低下头来。
如懿眼底滑过一丝不屑,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