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摸沉静了两分多钟,邬月这才抬起头来,微微有点不好意思地看向他,低声道:
“我今天很想喝酒聊天,但在这里没有亲人和可信赖的朋友。”
“所以,想到让你来陪我,你…你不介意吧。”
“怎么会呢邬姐,我正愁着无所事事呢,没想到你的电话到了,正好。”
他言不由衷。
仔细观察,发现邬月好像真有心事的模样。
“你不是每天都很忙碌的嘛,专业学习和采砂,怎么会无所事事呢?”邬月疑惑。
“十一月下旬,马上转入冬季,采砂跟建筑工地一起,属于淡季。”
“上次我回邙县就待了三天,该处理的事都处理完毕,剩下的也是些案头工作,就容易多了。”
赵天柱坦然回答。
这话亦真亦假。
他除了采砂,专业学习,还要抽出点时间来陪温炜。
哪里会无所事事?
“哎邬姐,我记得你说过,你以前在b城附近生活过,难道没有亲戚朋友吗?”
赵天柱主动发问,免得被这娘们牵着鼻子走,冷不丁掉入坑里。
“没有。”
她苦了苦笑。
“那…今天算是个特别日子?”
反正是非工作闲聊,他乐于当一会探险者,摸一摸这娘们的底牌。
没想到她一下子脸色苍白,眼含泪花地悲痛轻言,“今天是他的祭日!”
喉咙头发出一声呜咽,像极了小动物受伤时的哀鸣。
这瞬间突变,着实把赵天柱吓得不知所措。
真的还是演戏?
“抱歉,我…请你别难过,都是过去的事了吧。”
他从未经历过这种事,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没事,我把你当成我的亲人,所以…”
她转身招来一位服务生,从坤包里掏出两张百元大钞,放入托盘里。
“帮我点两首钢琴曲:爱的协奏曲和秋日私语。”
“好吧,请稍等。”
服务生离开,邬月稳定一下情绪,轻声道:
“你愿意听讲我的过去吗?”
“当然,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非常乐意聆听。”
赵天柱一个激灵。
这演的是哪一出啊?
在这种情况下,当一个忠诚听众,是目前他唯一能做好的事。
“谢谢你天柱,你是第一个聆听我身世的男人。”
这是一份莫大的信任。
赵天柱无言以对,只能默默地点头。
这时候,她所熟悉的钢琴曲响起。
“我是一名孤儿,从小由外婆和外公养大。”
邬月喝了口酒,“我的原名叫吴玉茹…”
吴氏家族,是苏南的名门望族。
从明清到解放初期,在江南一带有许多丝绸庄、丝织厂。
家大业大。
外婆原是名唱昆曲的头牌戏子。
唱腔珠圆玉润,长得闭月羞花。
一双嫩白窄秀的兰花手,把外公的魂勾走了。
外公花重金将外婆收为侧室。
外婆为吴家生有一男一女。
在那个特殊年代里,吴家属于被改造的对象。
母亲十六岁便上山下乡到了外省农村,换下舅舅在城里当普工,留在父母亲身边。
两年之后,母亲在当地出了事。
生下我不久便莫名死了。
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至今仍是个谜团。
当时,家里哪里有能力去调查这事,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外公外婆感到愧疚,把我这个外孙女捧为掌上明珠。
一九七八年之后,国家改革开放了,吴家逐渐落实了政策,生存环境大为改观。
我在外公外婆的宠爱下成长。
从小学、初中、一直到高中,都没有吃过任何苦,受过任何委屈。
吃饱穿暖、无忧无虑。
在我从小的记忆中,亲人就是外婆外公。
十二岁那年,外公因病去死。
外婆成了我唯一的亲人。
我从小跟外婆住在一起,朝夕相处。
小的时候,我睡前总是要外婆抱着,讲故事才能入睡。
外婆文化不高,只会讲戏文里的故事。
什么《断桥相会》,《苏三起解》等等。
当然也会讲‘狼外婆’之类的鬼故事,来吓唬有时不太听话的我。
外婆很温柔,说话细声细气,很少发脾气。
受了委屈只会自个默默掉眼泪。
她从没严厉打骂过我这个外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