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雪忍着剧痛,抬了眼,隔着雨帘。
她看到,一座四四方方的墓碑,墓碑旁边摆放着雏菊,瓜果,点心。
墓碑上贴着的黑白照片,是一位老先生,穿着中山服,微胖的脸颊露出和善的微笑。
老先生生前,捐款修葺教学楼,养老院,图书馆,给绝症患者捐巨款,资助贫困山区的孩子上学。
顾雪想得入神,额头被保镖,死死地摁在地上。
火辣辣的疼,袭满全身。
她看到,地上的水坑,瞬间变成刺目的殷红。
一阵脚步声传来。
陆又廷的皮靴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她听到他痛心疾首道:
“爸,这就是当年绑架您,企图勒索您的那个赌鬼的女儿。当年我们找到您的时候,您的遗体被刀子捅的,浑身没一处好的。这笔账,儿子自会替您千倍,万倍地讨回来。”
父亲当年做的烂事,顾雪从报纸上早有耳闻,可从他嘴里说出来,她还是会震惊。
额头早已皮开肉绽,骨头清晰可见。
手掌被皮靴骤然踩住。
顾雪没脸喊疼,抬了眼皮。
此时此刻的陆又廷,一身黑色西装,胸前别着黑色小纸花,许是悲伤过度,面部线条异常紧绷,脸上像是笼了一层寒霜。看向她的眼神,更是锐利森然。
身旁的保镖手持着一把巨大的黑伞,黑伞全部倾斜到陆又廷那边,雨水不断地落在保镖的肩头。
喉咙有很多诀别的话,再疯狂翻涌。
是不是真的要和柳秘书订婚了?如果是真的,她想提前祝他新婚快乐。她死了,他能不能以后想到她的时候,少恨她一点?
可对上他满眼的仇视,让她瞬间清醒,话茬被咽了回去。
“等会儿死的时候,下手重一点!”
“好。”
她身子颤了颤,咬着唇,两瓶安眠药,他的担心太多余。
额头的鲜血,被雨水冲刷着,疯狂地落在雨地里,绽放出一朵朵水花。
他很满意她的反应,收回皮靴,冷着脸,撑着保镖打的黑伞,骤然转身。
他的背影离她越来越远。
顾雪突然莫名的心酸,不甘心。
暗恋了他十年,这个秘密,她不想带到地底下去了。
“陆又廷!”
她哭着喊他的名字,这是他第二次这么叫他,第一次是她过十八岁生日,被他强上的时候,太疼了,她叫了他的名字,求他。
迎来的是更猛烈的撞击,更凉薄的警告,他说,顾雪,你别资格叫我名字。
从那之后,她很有自知之明地叫他陆总。
可现在,她想在临死前,放肆一次。
撑着黑色伞面的孤傲背影,骤然停下了,他转过身,目光冷得掉冰渣:“你找死?”
顾雪手足无措地望着他,瞬间清醒。
不能污了他的耳朵。
“对,对不起。”喉咙间滚烫的告白,被生硬地咽下,顾雪的眼睫毛颤抖着,她像泄气的皮球,耷拉着脑袋。
陆又廷冷嗤:“真觉得对不起,就死去吧。”
扔下这句冷心冷肺的话,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越野车从她面前疾驰而去,甩了她一脸的泥泞。
顾雪伸手抹掉脸上的水渍,她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痕,亦或者是都有。
从兜里掏出一瓶没有标签的药瓶,拧开。
倒出一把药片,喂进嘴里,生咽下去。
她跪着,爬到坟前,磕了个响头,凝视着照片上的陆伯父;“伯父,对不起,我替我爸爸跟您认罪。如果可以,我想用我的命换您活过来。可上天不给我这个以命换命的机会。那我就到地府亲自跟您道歉。”
雨势越来越猛烈。
哐当——
药瓶从手掌心,猛然坠落。
顾雪整个人重重地倒在了雨地里。
她恍恍惚惚地看到。
在福利院,她被同伴用砖头拍打额头,用刀子划花她的脸。
陆又廷逆着光,如天神降临般,一步一步地走向她,然后半蹲下身子,掏出手帕,帮她擦掉额头上的血迹,灰尘。
跟她伸出宽厚而温暖的手掌,邀请她,跟他回家。
想到往事,眼眸一睁一合。
陆又廷,对不起,你的安稳人生,被我爸爸毁掉了。
不远处的手机,嘟嘟嘟地响着,雨水落在来电显示上‘陆又廷’的名字上。
可她越来越困,天旋地转,而后睫毛微颤地闭了眼。
与此同时,手术室外。
陆又廷见顾雪的电话没人接通,面色冷沉得能滴出水来。
刚扫墓回来,他就接到了医院的电话,说柳秘书抑郁症发作,在浴室用指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