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人走远,立时就换了个冷声调,“心澄说你二人交好,那我倒要请教黄庶常,翰林院内流传的打油诗,究竟是谁的大作?”
她早就想好,此人但凡敢狡辩一句,散馆考选就叫他自求多福。
不料黄若璞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立即承认了,“是我。”
“大人慧眼,学生不敢欺瞒。”他面有愧色,嗫嚅道:“我一时糊涂,铸成大错。无奈庶常馆众人听风就是雨,却又畏惧我叔父,因我和心澄常在一处,便顺势将这黑锅扣到心澄头上。”
他讲得头头是道,但月仙不置可否,认真打量了黄若璞一会才道:“庶常馆的人如何说并不重要,皇上明察秋毫,当然会知道这诗出自你手。”
也不管他眼中的惊诧,走近一步,似笑非笑道:“皇上觉得此诗妙极,寥寥数语,针砭时弊,期待散馆考选时,黄庶常再奉上一篇珠玉文章。”
从姚栩支开乔怀澈,黄若璞就猜到这位大人多半是来兴师问罪的,从放任谣言传开的那天起,他就在等姚栩,等一次正面交锋。
原来这才是姚栩。
疏离淡然都是表象。
时人赞姚家人风骨卓然,多选些清冷意象来比拟。
姚疏爱梅,人尽皆知,又以松溪为字,故而时人常以梅间月、松上雪为喻。
但是姚栩不一样,黄若璞此刻见到的姚栩,冷清之下,是一览无余的锋利和锐气,若剑锋刀刃上刺目的寒光。
黄若璞猜不透姚栩究竟看穿自己多少,下意识地开口请他留步,“大人,学生有惑求教。”
他想问去岁殿试答卷,究竟为何承蒙厚爱。
有当年伴读之争在前,姚栩绝不可能平白帮助黄家的人。
姚栩转过身,竟是迥然不同的一番态度,锋芒尽收,就好像刚才传话给他,只是办一件稀松平常的公务。
甚至犹带着一丝困惑和谦逊,“黄庶常既是心澄的好友,也无需拘礼如斯,可是我哪段经义未说透彻?”
清凌凌的,湖光潋滟的眼波,他好像沁在一方春日泉眼中央,心头涌起柔柔的一汪水汽,逐渐舒展荡漾开来。
黄若璞说不清自己在慌乱什么,“不,不是的,大人所授课业,向来字字句句都讲解清晰。”
他匆匆行礼,简直是落荒而逃,“学生先行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