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勉看他动作,转头去看漏刻,关心道:“都这么晚了,后头哪里还有厨子在,便有剩饭也早凉透了,等再喊人生火去热,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辰。”
又道:“不如去我那将就对付一点,厨子住家,想吃什么也好去弄。”
卫承彦当即摇头道:“都三更天了,眼下过去还不够折腾的,再说我本就是个铁胃,哪里怕什么剩饭冷菜?”
廖勉正还要劝,门口杂役已是进来。
卫承彦对来人道:“后头还有无吃的?生冷不忌,烧壶热水给我泡一泡便是。”
又去问裴雍,道:“二哥吃不吃?”
裴雍摇头,正要说话,面前杂役早殷勤道:“都监饿了么?正巧节度府上送了许多吃食过来,说要与几位官人做宵夜——是在此处一齐用了还是如何?”
此话一出,堂中三人俱是一愣。
倒是卫承彦立刻反应过来,一指面前长桌,道:“便在此处摆了吃罢。”
话音刚落,外头已是鱼贯进来五六人,人人手里提着东西,各自小心放下。
等到走近了,诸人才见得他们手里提的俱是极大食盒,其中数层,当先那个一揭开盖子,先闻其声,滋滋作响,又得其味,全是肉香。
卫承彦再坐不住,已是站起身来凑了过去。
提盒那人忙道:“都监且让得开些,莫要给烫了。”
原来那食盒不同寻常,与其说是食盒,不如说是铁桶,中间架了几层铁网铁架分隔开来,最下层是烧红木炭,其上则是不同盘碗,里头那各色菜式,全是今日卫承彦点的,此时又热又烫,人都不能徒手,隔着厚巾子才敢去碰。
尤其其中一道旋炙猪五花肉,虽说比不得刚出锅的,给热炭烧了这许久,免不得火候过了,那香味却是越发厉害,当中肥腻全被热力逼出,盘底一汪油,那肉上头刺啦刺啦冒油泡,皮都脆了,带一点点恰到好处黄焦,想也知道一口下去什么滋味。
等他们将几個食盒里头东西全数摆出,七八个肉菜,几碟子开胃清爽小菜,清口瓜果若干,竟还得一锅羊汤,一锅鸡汤。
两锅连着炉子一并摆在旁边,炉口一开,不一会,那将沸未沸肉汤便咕嘟咕嘟翻滚起来。
羊汤当中除却大块炖得软烂羊肉,还添了羊杂碎,随着滚沸汤水,大片小片的羊肺、羊肚、羊肚、羊心就在奶白汤汁中不住冒头缩头,香得又奶又霸道。
而那鸡汤颜色金黄,一只整鸡缩头进了夹肢窝,脚也自塞回了屁股里头,倒是沉稳踏实得很,随着汤水沸腾,只轻轻上下晃动。
偏它那一条大腿露在汤面上,一起一伏的,鸡皮黄湛湛,破开了一个口,露出其中光滑馋人肉来。
那香气比起羊汤倒是端庄内敛些,只是和着其中几粒红枸杞子,莫名叫人就想要帮一嘴。
如此夜半之时,莫说饿了一晚上的卫承彦,便是廖勉也忍不住猛咽了几口口水。
他再不说什么回家找厨子的废话,把前头衣襟松了松,连手都来不及洗,已是抓了筷子埋头大吃起来。
也不用人交代,早有杂役拿了碗来盛汤,分别摆在三人面前。
除却汤菜,桌子当中主食却是半盆炊饼、半盆煎饼,另有一锅熬得都开花了的白粥,上头泛着厚厚米油。
等这一应摆完,却还有一只海碗,碗中装的却是烙饼。
卫承彦本来伸手去拿,见得其中烙饼全数撕成了小块,心中忽然一突,那手便拐了个方向,去捞了一旁油汪汪肉煎饼。
他抬头去看裴雍,果然见对方视线也看向那只海碗,又转头去看廖勉,唯恐其人脑子蠢,不如自己懂事,忙探出手去把住了碗,一面往裴雍面前送,一面道:“二哥吃这个。”
而方才摇头的裴雍此次竟不做拒绝,自拿水净了手,慢慢就着羊汤吃起饼来。
一碗吃完,他又拿白粥压了肚子,复才招手把送吃食的人叫了过来,吩咐道:“回去同冯管事说一声,这几日若有那乱七八糟的人要上门,只拦着便是,莫要吵到姑娘歇息。”
那人当即应了。
而卫承彦本还大口嚼着肉,听得这话,囫囵几下把嘴里东西咽了,忙问道:“怎的了?谁人要上门?”
裴雍摇头道:“别管闲事,把你自家事情办妥了再说。”
卫承彦却道:“小赵自己人,她的事情,怎的是闲事了?
他吃得满嘴油,自觉不雅,忙用帕子擦了,又指着面前一桌道:“旁的不论,只看她这样记着我……们,便没白送这一程,更不能不管罢?”
说完之后,又拿眼睛偷觑裴雍反应,问道:“二哥,你晚间同她谈了那许久,晓不晓得她家里人甚时过来?”
裴雍瞥了他一眼。
廖勉见二人说事,自家也吃好了,便不再耽搁,起身告辞,临走时将门轻轻一掩。
此人既走,卫承彦吃了个七八分饱,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