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身家里的情况,村里人大体是知道的一点的。
虽然原身不爱言语,像个闷葫芦,但是,村子里上点年纪的人看着对方这半年的状况,也猜到应该是不怎么好过。
跟着儿子讨生活,哪有自己做主过得好?
果不其然,医生媳妇的话刚一出口,两行浊泪从元芳干瘪的脸颊上滑过。
一个看起来就让人心疼的小老太太只是低声细细地啜泣起来,哭了半分钟左右,又像是回过神来,挣扎着起身,对着医生两口子道着歉:
“我刚刚不是有意要哭的,过两天,我买两挂火炮来给你们放。”
这农村里,最是忌讳别人跑到自己家来哭,觉得会给自己家招来晦气。
一般这种情况,都会买两串鞭炮来放。
看见元芳哭,正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的几人蓦地又听见了对方的这句道歉,正在惊讶中,便看见那个小老太颤颤巍巍地从床上起来,吊着一双脚,正穿着鞋。
“大娘,你不舒服,你起来干嘛,先躺着,火炮的事过后再说。”
那医生看见刚才还有气无力的小老太太现在要起床,立马上前拦着。
“大娘,你安心躺着,就算是要买,不是还有强子大勇两兄弟吗?哪里轮得到你?”
很少看见向元芳这样懂事的农村老太,医生媳妇毫不介意地挥了挥手:
“再说了,咱家这是诊所,在这里哭的人多了,总不能让大家都买火炮吧?”
被医生两口子拦着动作的元芳看了看二人,讪讪地说道:
“我刚搬烟芽,一身烟油,脏得很!”
说完之后,双手不安地搓了搓。
众人这时才注意到,元芳两只手因为搬烟芽,敷上了一层厚厚的烟油,衣服上也沾上了烟油,倒是那头发有枕巾挡着,倒还算得上干净。
这厚厚的烟油,一看就是打了整整一早上的烟芽。
想起刚才方静离开时的话,那几个八卦的妇女总觉得怪怪的。
此刻的元芳正从头上取下枕巾,不安地搓着手上的黑烟油。
“哎哟,大娘,你就躺着休息,我让他们端水来给你洗。”
医生媳妇伸手挡着元芳,对着自己大女儿招呼道:
“大丫,打点水给你大婆婆洗手,记得拿上洗洁精哈。”
庄户人家洗烟油特有一套,打湿之后挤一点洗洁精,再用玉米芯子一搓,很快就下来了。
“你们一家都是好人,好人都会长命百岁的。”
坐在床沿上,元芳伸出手,在医生媳妇端着的水盆里洗着手。
边洗,边感谢着对方。
从原身记忆中搜寻了一圈,元芳了解到这医生不仅有点医术,还一家子都心底善良,这才将晕倒的地点选在了这里。
“大娘,你一早上都在搬烟芽啊?”
就在元芳洗手的时候,那几个跟进来的妇女忍不住开口问道。
“嗯!”
鼻腔里哼了一声,元芳心中暗道:鱼儿上钩了。
“早上出门的时候露水大,衣服打湿了干活倒是清清爽爽的,没想到,这到了中午,衣服干了,居然中暑了。”
边说,元芳边讪讪地笑了笑:
“一大把年纪了,还晕倒,真是丢人!”
“大娘哎,你好歹也是上了年纪的,这露水还是少沾一点,到时候得了风湿,日子才是难过。”
医生媳妇看着元芳憨憨的样子,有些不忍地劝道。
旁边几人一听,心里更是咯噔一下:那岂不是一早上都在烤烟地里干活?
“大娘唉,你怎么不叫上千子呢?两个人,也好有个照应啊!”
几人试探性地问道。
“昨天把烤烟收进烤烟房,千子累着了,今天还要在家盯着烤烟房的温度计,忙不过来,地里的烟芽再不打就太大了,我也是心急,想把大山口那块地弄完再回家,没想到,这上了年纪,身体不争气,在地里就有点晕,忍着回来,幸好遇见了你们,不然,我这老婆子怕是死了都没人发现。”
元芳一边说,一边一脸后怕地拍着自己的心口,洗干净后的手只看得见一层松软的皮包裹着粗粗的手骨,看起来更是让人唏嘘。
话一出,整个屋子里都静了半天。
这王家村谁家收烤烟叶不累,谁家烤烟房的温度计不需要人盯着?
可是,也没有像王千这样借口盯着温度计,让自己老妈一个人去打烤烟叶的。
这不是明摆着欺负老人老实吗?
“哎哟,大娘,你这哪是上了年纪,你这是长期没吃好,导致的营养不良啊。”
听到元芳的话,医生媳妇想到了家中老娘:
要是自己老娘也被自己娘家的几个嫂子这样欺负,她不拎着菜刀去将那几人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