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黄昏,原先已经停止下雨的天空再一次卷集起了乌云,隐约的雷声从远方滚来。
踩着干硬一些的山间小路,吉洛等人身上的所有武器和携带的物品都被收走。
他们光着脚,只穿一身单薄的衬衫,被麻绳捆住了双手,缓缓向前。
在他们身后,大约一步远的地方,孩儿军的少年兵们昂首挺胸地竖起长刺,紧紧跟随在二人的身后,随时准备刺穿他们的胸膛。
吉洛望着地面,脸上露出了苦笑,都说了当不了猎魔人,可耐不住命运非要给他买个官。
从将近肩膀高的灌木丛与野草中走出,一片围绕着中间木屋的茅舍营地便出现在吉洛眼前。
这些茅舍大约有六七十个,形成了六条长蛇将木屋包裹在中间。
每条长蛇都有五排,每排是相对的两间茅舍,茅舍中间还有一条被拔除了杂草夯实了的小路。
这些茅草屋基本都是由泥巴与木板构成,四四方方,全部面北朝南。
在木屋前,则是几個长草棚,以及一个明显的空地。
在排列如六出梅花的营地中,年纪或小或大的村民们,背着藤筐,挑着木柴,在几个精干村民的带领下,有序地行走。
在草棚中,胳膊比腿粗的老大娘握着半人高的木勺,在大锅中不断地搅拌着。
在草棚边,二十多个少年正高声地唱着圣歌。
跟着前面的人,吉洛走走停停,倒是把这番光景看了个全。
他渐渐地发现了不太对劲。
这些村民绝对不是他认知中的村民,那些常见的使坏、磨洋工、装糊涂都不见了,这些愚笨的村民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效率。
他们甚至在干活时都在欢快地哼着小曲,而不是如正常情况下的怨声载道。
在几位十户长的指挥带领下,村民们如流水一般聚集到了木屋前的空地上。
或许在霍恩看来,这歪歪曲曲的行列实在算不得整齐,可在吉洛看来,这已经是守夜卫兵级别的整齐了。
吉洛不免怀疑,是不是还有最恐怖的心灵向魔女在这,否则怎么会让这些人乖乖听话。
作为一个走南闯北的猎魔人,他可是知道这群愚民是多难伺候的主。
你和善一点,他们会反过来欺负你,你凶恶一点,他们就会说坏话办坏事故意拖延。
照吉洛看来,不用铜头皮带将他们抽得飞起,他们是不会如此听话的。
但假如心灵向魔女的存在的话,他们哪儿能待到现在,更不会有被审问的需要了。
那么排除掉一切其他原因,剩下的那个再不合理,都会是真相。
这小小的红磨坊村以及村民,全都是秘党。
本以为抓个小贼,没想到捅了老窝。
不过,吉洛并不害怕,既然知道他们是秘党,那事情就好办了。
待会儿只需要一席话语,便能叫他们以礼相待,拱手解绑。
“我错了,我错了,我不是魔鬼——”
忽的,吉洛听到了一声宛如杀猪般凄厉的嚎叫,循声看去,发现是之前那个叫“大家先等等”的武装农。
他正被几个村民捆住手脚,如抬猪一般吊在木杆上。
“不要狡辩了,魔鬼,你当大家都耳聋眼瞎吗?”
“我举报!就是他,就是因为他,我们才没有及时出手营救!”
“信仰不坚定,就是坚定不信仰!”
几个与他同十户的流民和公簿农大声地叫喊着。
在木屋前的空地上,完成了饭前圣歌的村民们,没有如往常一样开动晚餐,而是聚集到了一起。
他们在窃窃私语中,对着那个被吊起的武装农指指点点。
“你都听到了,既然大家都这么说了,那自然要对你进行公审。”压抑着眼中的怨毒,霍恩忍住不去看那武装农的哀嚎。
双手虚压,制止了人们的叫骂。
“我不是个冷血的人。”霍恩揉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在场的人都是圣父的选民,圣父的意志将通过你们和自然而体现……咳咳咳……”
刚刚被拖走时,可能是有沙尘草籽一类的东西落入他的喉咙,霍恩感觉到喉咙一阵发痒。
“所以,咳嗯,以圣父之名,杖五十,假如他活着,则说明,他的罪孽已赎,若他死了,则说明他是魔鬼,他的家人则要被驱逐!”
两个身强力壮的流民站了出来,手持手臂粗的棒子,他们曾经是这户武装农家的劳工和佃农。
“用心打。”乜了一眼,霍恩用有些沙哑的声音说道。
“啪——”
“呃啊啊!”
大棒与皮肉间的“噼啪”碰撞声顿时在小小的空地中回荡起来。
时间推移,乌云渐渐汇集,而叫喊声则越来越微弱,鲜血逐渐染红了大棒的顶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