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机当初找厨娘,就没奔着大厨找,苏府也少有宴饮,苏清机若要宴请谁,都是直接请去酒楼。
而这位皇帝,看似没有忌口,苏清机却早就发现他的舌头有多挑剔,他也许不会嫌弃家常菜,但家常菜的味道对他来说恐怕连差强人意都算不上。
苏清机心绪漫漫,却一个字都没有说。
他愿意为了她忍受菜肴味道,她却不想直白提出来,否则,与心疼他何异。
只不过若换从前,又瞎又盲的自己肯定会满心为自己君上着想,直接命人去酒楼买好菜。
他心里还不知多高兴得意。
苏清机放下白瓷汤匙,看看厅外天色,暮色轻合,秋蝉鸣叫。
“陛下,时辰不早,为安全着想,您也该早些回宫。”
江焉微顿,瞧她像是吃完了,才将自己手中筷子放下,取过一旁的漱口茶,最后净了手。
他一派不紧不慢的架势,也看了眼天色,悠悠道:“这才什么时辰。朕在宫门落钥前回去便足够。”
他起身,负手朝厅外去,漫声笑道:“你府中景致打理得倒不错。”
苏清机能怎么办,只能跟上他,“都是臣家中女眷功劳。”
家中女眷。即使清楚他的清机是女儿家,江焉也没忍住又生出些嫉妒。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江焉直接忽略经过的满架花墙,鲜有地问起来,“你平日在家都有何消遣?”
虽然他一副饶有兴味的语气,但苏清机焉能不清楚他暗暗的小心思。
“臣历来随性,想起什么便做什么,谈不上消遣。”
她笑盈盈的,却叫江焉忽然想起她有阵子很喜欢烧陶烧瓷,春日时还翻箱倒柜找出陈年旧作送给他。
他状似不经意地问起来:“你旧时不是喜欢捏泥么?闲来无事应也烧制了很多吧?”
他是灵光一闪,却让苏清机微僵,“都塞在库房角落了,陛下若想观赏,臣命人去找。”
江焉暗戳戳的,是想向她讨,想她亲手送给他。
都塞到库房角落了,他若兴师动众让她去找,倒落了刻意。
不甘心,但只能作罢。
“这么晚了,何必让你家中折腾。”江焉想起什么,突然停住,低头看向她的腿,“这里没有台阶,让人送素舆过来吧。”
苏府不大,作为当朝左相的府邸算得上尤其小,没有气派的大园子,但小有小的意趣,游玩散心都很有意境。
他想同她游园,她却并不想。
苏清机笑道:“臣想着要养伤,左右也不出门,回来时便让人收起来了。”
“臣拄拐也是一样的,不妨碍什么。”她补充道。
江焉的脚步彻底停住了。什么叫一样?这能一样吗?
她总是让他不放心。
“朕还未与你说。”江焉严肃起来,“伤好之前,不许想着上朝进宫、动辄出门见人。”
苏清机诧异着,欲哭无泪:“臣遵旨,陛下勿动气。”
江焉不仅严肃,游园的兴致也没了,只想让苏清机快些回房安养。可是……
她的卧房,他怎么能冒昧同入。
江焉静了静,笑道:“朕想起有些日子未与你手谈,你让人将棋盘找出来罢。”
游园不成,又提出下棋,他就这般……贪恋与她独处?
苏清机为难提醒:“陛下,若要手谈,一时半刻恐下不完,若是耽误了时辰便不好了。”
她说得在理,江焉点点头,“那便不下了。朕看你这亭中风景也不错,让人温酒送过来吧。”
苏清机哪怕见招拆招,也有些措手不及。
还未应对,他已经瞥她,“你不许喝。”
伤者自然不便饮酒,连苏清机都没反应过来。可她也才想到,哪怕是他自酌,他让她陪他饮酒,本身就是一种暧昧过界。
他从来是个公私分明的皇帝,就算解闷消愁,也只会一人独酌,断不会让臣子做陪,哪怕那个臣子是他最信任的心腹。往日令她陪他下棋,已然是他对自己最大限度的放纵。
更何况他并不是要解闷消愁。
他就是要暗暗与她亲密以待。
不许她饮,苏清机也没有殷勤为他斟酒,他看起来也没这个意思,自己斟了半盏。
苏清机在他执盏浅饮时先行开口,以防他接下来又暗暗动什么小心思,“陛下,臣觉得卫知微是时候调到臣手下了。”
从卫知微,说到凉州那边诸事,又说到上林苑。
江焉没想到会变成这个局面。他原是想趁酒与她这不开窍的小木头谈谈心的。
偏偏她事事认真思量,为国为民,他便是想打断,都没有借口。
江焉面上听得专心,眼底眉梢却有些幽怨,心头更泛起委屈——朝政怎么就紧这一时半刻谈?他在她心里,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