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半,圆月当空。
清冷银辉漫耀下,酆都门庭若市。
桃夭夭扒拉开前面拥作一团的人,十分费劲地挤入人群中,手里还紧紧攥着一张灰白名簿。
她努力踮起脚尖,探头往前看。
在一片广袤的凄凉旷野中,酆都城牌楼悄然出现,那恢弘高耸的牌楼楼顶似乎钻入厚重乌云里,一眼望不到尽头。
皎皎月色里,“鬼门关”三个字在正中央的墨蓝牌匾上渡以金箔,写得龙飞凤舞,入木三分。
七月半,鬼门关,注名簿,送亡魂。
活人身死后,其亡魂脱离凡胎肉Ⅰ体的束缚,跟随同时诞生的名簿自动飘向酆都城,等待酆都城中鬼门关的开启。
亡魂凭借着手里的名簿走鬼门关、饮孟婆汤、过奈何桥,再入下一世轮回。
瞧见鬼门关出现,方才还在哗然喧闹的人群瞬间噤声。
牌楼后,威严庄重的漆黑城门伴随着吱呀的摩擦声打开,城门里俨然走出两个带着青面獠牙面具的人。
他们之中,一人拿着本足足一尺厚的册子,另一人拿着根手臂粗细大小的毛笔。
在众人屏气凝神的肃穆时刻,二人并肩站立,便是一句话不说,也能让人心生敬畏。
“是守关大人,守关大人来了。”
桃夭夭听见挤在她前面的男子刻意压低了嗓音,同旁边的人低声议论着。
“不枉我在这里等了半个时辰,守关大人终于来了。”
说完,男子转头向后望一眼,啧啧两声。
“今日来酆都城入鬼门的人可真多,估计是去年的十倍不止……”
十倍?
桃夭夭心里嘀咕着,方才只觉得人多,挤半天挤不进来,原来今年比往年多了这么多人。
她睁着圆溜溜的杏眼,默默打量着方才说话的这名男子。
旁人见到守关大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他不仅淡然自若,还能在守关眼皮子底下低声窃语,应该……
不是第一次来了。
桃夭夭做出一副初来驾到什么都不懂的迷茫样子,用手轻轻拉了下男子的衣袖。
“啧!谁啊,竟敢……”
男子很是不耐地拂手一甩,皱起浓眉向斜后方睨了一眼,突然望见拉着自己的是个肤白貌美的年轻姑娘,随即放软了语气。
“有事?”
和男子对上眼,桃夭夭这才发现,原来男子脸上有一道自眼角划去下颚的刀疤,歪七扭八的横在脸上。
像是有人故意以生疏又残忍的手段,在他面上留下伤痕。
桃夭夭似乎被这恐怖刀疤吓着,整个人哆嗦了一下,连声音都变得怯生生的。
“那个……”
她抿了抿唇瓣,鼓着一双无辜又清澈的眸子。
“这位大哥,我方才听你说,今日来鬼门关的人比去年多了十倍不止,是真的吗?”
刀疤男看着眼前这位弱不禁风的女子,不由得清了清嗓子,斩钉截铁道:“我已经连着四次来这鬼门关,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桃夭夭登时投去一个惊叹的目光。
要说过这鬼门关,没有业障的寻常人不过是走个流程。
可若此人有业障未除,便不得通过,还需继续行善积德,等到积攒的功德足以消除业障,方才能在每年七月半的中元这一日,踏入酆都城,进入鬼门关。
刀疤男子说,他已经是连着四次来鬼门关,说明他前三年行善积德都未能消除业障。
不过瞧他这镇定神色,今年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
男子在这崇拜的视线里逐渐迷失了心智,带着名为自豪的傲然自顾自地讲了起来。
“姑娘你有所不知,我听说前些日子边塞起了战事,死了不少人。”
“死了不少人?”桃夭夭绞着手指,追问道:“西朔休养生息多年,不论是国力还是军力都已达到顶峰,为何应对不了外强中干的大和?”
男子不过是想显摆自己的消息灵通,全然没料到桃夭夭对国家军事有了解,此刻开口提到他不擅长的领域,一下噎住了喉咙,答不上话来。
桃夭夭很快看出了男子的窘迫,转而捂唇轻咳了一下,换了个话题问道:“既是如此,那此刻来酆都的都是……”
男子点点头,道:“都是在战场上死去的将士。”
怪不得。
桃夭夭昨日下午在树上打盹,听树下人议论说,今年的中元这日酆都城晚上才会开启鬼门关。
她那时便觉得好生奇怪,毕竟鬼门关的开启时间都在夜半子时,也就是换日之初,怎么今儿挪到了晚上?
现在看来,估计是冥界之主与酆都城主商议,延迟了鬼门关的开启时间。
桃夭夭扭过头,向四周环视一圈。
正如刀疤男子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