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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叶星看着前方拐角,在周遭一片嘈杂中飞快地理着思绪,“乌洛部早已在数十年前覆灭,世子既然没亲眼见过乌洛部驭兽狩猎的场面,是怎么在乌洛部的基础上改造它们的?”
她皱了下眉,古怪地低喃:“仅仅只靠几本手札,就能训练出这种猛兽吗……”
宴离淮脚步一止,抬眼看向叶星。
叶星隐约察觉到身后不太对劲,侧头一瞥,瞳孔急剧收缩:“躲——”
画面仿佛在此刻定格,所有人都来不及说出任何话。
——只见远处的头狼骤然加速前奔,如离弦的利箭般冲出沙雾。楼梯口的陈晔与苏合根本来不及再跑,心脏狂跳间本能地举起手中长剑,和其他惨死的同伴一样被迫等待死亡的逼近。
站在走廊的叶星仍维持着侧身的动作,腰后的双刀却已瞬息出鞘。
宴离淮却荒诞地站在原地,没去看任何人,只直直盯着神色骤变的叶星。
巨大的阴影当空笼罩,苏合下意识闭上了眼睛,陈晔做出挥砍的姿势。
然而那头狼却越过了他们,踩着同类堆叠倒地的尸体,腾空跃上二楼——
那些混乱的记忆一瞬间涌入脑海,如刀片般切割着宴离淮的理智,耳边的嘈杂仿佛隔了层海水般变得遥远朦胧,他在怔愣间看见叶星朝自己扑来,本能地伸出双臂。
叶星低骂了一句“疯子”,当胸一脚将人踹远。
头狼狠扑向叶星,轰然连串巨响,叶星被一股难以抵挡的巨力推着砸开房门,冲劲却并未缓和多少,接连撞翻身后小几木椅。紧接着被狼爪重重按住肩膀,“砰”地一声砸在了血泥迸溅的地面!
一切只不过发生在刹那间,叶星大脑唰地一片空白,只剩下嗡鸣不止。她用力眨着被血浸红的双眼,模糊的视线里什么都看不清,手上的双刀却已死死挡住恶狼的獠牙。
“……”重伤之下,叶星感知不到任何疼痛,浓烈的血腥冲撞着鼻腔,她偏过头,想要说些什么,然而鲜血却抢先话音一步呛咳出口。
耳边的嗡鸣声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头狼暴怒的低吼。叶星闭了闭眼睛,用尽全力顶住寸寸逼近的狼头。
我为什么要帮他挡这一下?
叶星烦躁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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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该帮我的。
宴离淮无意识看着空落落的掌心。
如果当时死的是我就好了。
他慢慢闭上了眼睛,复又茫然睁开,眼前的画面光怪陆离般扭曲变换,最终回到了幼年时在城外庄子里的那段时光。
“阿娘。”
“那里养的是什么啊?”他看着眼前再熟悉不过的舍屋,听到自己稚嫩地声音响起。
南阳王妃轻柔的声音自身后传来:“那里面是你哥哥养的狗。”
宴离淮听着恶吠不停的噪声,皱了下眉,嫌弃道:“哥哥干嘛要养这些东西,又丑又凶。”
王妃在他身后蹲下,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还记得上次出游时我们途经的那个寨子吗?你当时还说那里大半夜有鬼叫,其实是那里一户人家经常偷狗回去施虐,后来知洲调查清楚原因,就把它们都救出来了。”
“就地放生不就好了?”宴离淮皱了皱鼻子,“干嘛带回来,味道怪臭的。”
“我们小淮怎么这么冷酷无情啊,”王妃使劲揉了揉他的脑袋,牵着他的小手往犬舍走,“那些狗都被打得遍体鳞伤,马上就要冬至了,现在天这么冷,就算放生,它们也活不过半月。”
宴离淮不情不愿地瞥了眼那一排铁笼。里面瘦骨嶙峋的狗见到半大孩童,仿佛看到了什么鲜肉般,发了疯似的往外扑。它们布满伤口的脑袋挤进铁栏中间,鲜血顺着撕裂的伤口不断外涌,可它却好像感知不到疼痛般,不断地撕咬着空气。
宴离淮被吓得后退一步,躲在了王妃身后。他眯眸看着对自己阿娘不断吠叫的恶狗,不知从哪突然来了勇气,捡起地上碎石块,朝铁笼狠狠砸去。
“小淮!你这个小混球——你给我回来!回去就让你爹收拾你!”
宴离淮看着低呜痛叫的恶狗,得意地冷哼一声,拍了拍手上的灰,往外走了。
冬日的凉风拂过,屋前披着雪衣的红梅在半空轻缓飘荡。
宴离淮背起手,悠闲地踩着薄雪,不经意间一抬眼,恰好看到了远处站在树下阴影中的少年。
宴知洲在那时起就策划好了一切。
宴离淮对上少年的目光,仿佛冥冥中某种预兆般,年幼的宴离淮眼中笑意尽数消失,背在身后的手攥起了拳头。
我应该在那时候就杀了他的。
少年手上端着本书,看到宴离淮宣战似的鬼脸也不在意,只是温和地笑了笑。
杀了他,所有人都不会死。
也不会再有这么多的悲剧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