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越过挡在脚边的残肢,挥手驱散面前的尸臭,恹恹地说:“这群狼把‘食物’都堆积在四楼了,这味道……让我想起了暗房那段日子。他们真的能藏在这里吗?”
叶星扶正獠牙面罩,简短地道:“尸体的气味能掩盖他们的踪迹。这是他们完美的藏身地。”
“这气味同样也会杀了他们,”宴离淮由衷地感到佩服:“他们对自己可真狠。”
说着,他顺着破裂的木栏往下望了一眼。那些狼仍在沉睡,此起彼伏的鼾声震动着半空的尘埃。周围昏暗的阴影下,隐约闪动几道人影,那是剿狼的队伍。
“你对自己也不算太好。”叶星的声音在面罩下显得有些闷沉,“你把客栈的结构图毫无保留地给他们了。那图纸我看过,做工太精细了,没有任何一座客栈能布局成那个样子,它就像一座专为抵挡入侵而造的小城池。你的身份马上就要暴露了。”
“走到这一步,暴露身份是早晚的事。用我的身份换住客的人心……还有那份秘密。我不亏。”宴离淮收回目光,借着微弱的光线看着叶星的侧脸。他意味深长地说:“倒是你,我以为你不会让我跟来。”
叶星的确不应该让宴离淮跟来。
龙潭镖局的人和宴离淮的关系在明面上水火不容,叶星在这种时候将身边两个亲卫放在客栈,反而去和死对头合作,不仅是内鬼,龙潭镖局所有人都会开始怀疑宴离淮的真实身份,甚至是他和叶星的关系。
但这其实都不重要了。因为无论叶星怎么选,都会迈进“死局”。
这栋客楼里藏着至关重要的秘密,她如果放任内鬼进来,就相当于多了一个牵制她的敌人。她如果带着龙潭其他人进来,就只能束手束脚地去寻找那些狡猾的“兔子”,稍不留神,照样会引起怀疑。
想要走出死局,她必须做出取舍。很显然,就如今的棋局来看,那条“后路”在“秘密”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世子的棋子已经开始走向“崩盘”了,她不值得在那条“后路”上犹豫不决。
“凌息已经开始怀疑我了。”叶星的脚步很轻,但即便这样,靴底踏进血泊时还是会发出黏腻的声响。她平淡地瞥了眼脚边的血渍,说:“我只能处理掉她。”
“我很庆幸当初你阻止我杀掉龙潭的人。”宴离淮踩着叶星的足迹,背着手,轻快地说:“她为我制造了和你并肩作战的机会,你知道我期待这一刻有多久了吗?”
叶星看着拐角处堆积的尸山,说:“我猜,从暗房出来,见到我的那一刻起,你就在想这些事了。”
宴离淮牵动嘴角,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见前方“尸山”旁忽然闪过一道黑影。那影子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仅仅出现一瞬,便彻底消失在了黑暗里。
叶星猝然停住脚步,打了个手势。
“看清了吗?”宴离淮眯起了眼睛,手慢慢扶向腰间,压低声音说:“这东西在用四只脚跑,它或许是一只狼。”
叶星肩膀紧挨着宴离淮的胸膛,她左脚略微后移,手挨着双刀,做出准备进攻的姿势,“太矮了,狼群里的小狼崽都要比这个大上两圈。”
宴离淮目光紧紧盯着那座小尸山,棕漆色的瞳仁在阴影中闪着暗光,就像进入狩猎状态的毒蛇,玩味地盯着妄图和它耍诡计的猎物。
“这群人发现我们了。”宴离淮稍微偏头,“他在引我们上钩。”
“别激动。”叶星低声说:“楼下还没开始进攻呢……”
话音未落,叶星忽觉肩膀微沉,她立时单膝下蹲,紧接着头顶一阵疾风扫过,勾爪在半空中迅速张开旋转,眨眼间便将眼前那座尸山砸塌半面,混着血肉的白骨如烟花般在低空无声崩散。
楼下数十道身影悍然暴起,狼群刺耳的痛嚎瞬间盖过了那鬼影微不足道的痛呼。
“我爱死我们之间的默契了,”宴离淮揉了揉她的脑袋,愉悦地笑起来:“我们简直就是天生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