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代药毒刚研制出来的时候,叶星不过才七八岁。她对药毒这种东西一点兴趣也没有,更没宴离淮钻研得那么深,只知道最开始进入炼药场的那批训练者总共近百人,而活着出来的,不到十人。
那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一场灾难。连续整整半个月,年长一点的训练者几乎每个深夜都要跑去炼药场帮忙,回来的时候身上沾着药物混合的腥腐味,夏季天热,那味道黏在身上好几日也洗不掉。
“我以为初代药毒已经全部被销毁了。”叶星皱了皱眉,道:“按时间来推算的话,那半药人在初代药毒研制时,不过才十一二岁,年纪太小了,根本不可能去炼药场。他怎么拿到这东西的?”
“当初还有幸存下来的训练者。”宴离淮在叶星的目光下,慢条斯理地将纸条叠好,塞回锦带里,“你要知道,想摆脱宴知洲掌控的人,可不止我们两个。”
或许从初代药毒那场灾祸开始,就已经有训练者起了脱离宴知洲掌控的心思。但他们在绝对力量面前总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只能如蚍蜉撼树般一点一点在黑暗中踽踽前行。
他们没能继续下去的事,一定会有后面的人接着去做——因为这些训练者想要的东西都不径相同。
“这东西你在五天前就已经拿到了吧。”叶星看向他腰间,问:“怎么现在突然拿出来了?”
“嗯……”宴离淮双手撑在身后,外衫衣襟侧滑,露出两节鎏金盘扣锦带。他似是思索了片刻,侧头看她:“就当是安慰你了?”
叶星轻轻眯起眸。这话说得好听,他之所以现在才拿出来,多半是因为她已经陷入了四面楚歌的境地,宴离淮发现她和宴知洲之间的关系远没有他所想的那么信任坚固。
不过字条就在眼前,宴离淮又故意把这秘密说得这么有诱|惑力,她既然能拿到,无论是什么理由也没那么重要了。
“好吧,那我就收下了。”叶星看了眼他的姿势,耸了耸肩,毫不客气地伸手去拿。
宴离淮本以为叶星会再试探他几句,完全没想到叶星会直接上手,不由得愣了下。待到反应过来按住她手腕时,叶星两指已经勾住了锦带。
叶星掀眸看他。
“……等等。”宴离淮握住她的手腕,笑了笑说:“进展有些快了吧?”
叶星勾着锦带的手没动,上下扫了他一眼,实话实说:“你这个姿势,不就是让我自己主动来拿的意思吗?”
宴离淮不轻不重地按了下她的手腕,眉梢微挑:“你这话从哪学的?”
“沉洛的话本里。”叶星觉得这姿势不太舒服,想抽手又抽不出来,索性另一只手撑在宴离淮身侧,“怎么,想反悔了?”
“不不,比起进展太快的粗暴方式,我更喜欢慢条斯理的循序渐进。”宴离淮轻轻勾起嘴角,棕漆色的眼底似乎还藏着少年时的狡黠,“在这之前,我有话要问你。”
叶星有预感他要问什么,身体不禁向后仰了几分,“你是想问我来大漠的真正目……”
“那日你在药库里说的话是真的吗?”
两道话音近乎同时落地,而叶星那道轻弱的声音很快被宴离淮出乎意料的问题所彻底淹没。
叶星动作微顿,定定地看着他。
宴离淮好意地补充了句:“你后悔在五年前留我一命的那句。”
夜晚长风徐徐吹过,空酒囊摇晃了两下,倒在了两人手边,溅撒出几滴水来。叶星想了想,说:“我从没为我做过的任何事感到后悔过。”
“最珍惜机会的人却不惜舍命豪赌一场。”宴离淮握着叶星手腕的手缓缓下移,贴上她的手背,“叶星,你当时想的是什么?”
“这重要吗?”叶星无声一哂,似是觉得有些可惜:“我还以为你会问我来大漠的真正目的。”
宴离淮挑眉:“你会告诉我?”
“一物换一物。”叶星瞥了眼被包住的手,又掀眸对上他的目光,“二选一,你选哪个?”
她面上仍是和平常一样的淡然模样,那仿佛浮了层薄雾般的灰瞳敛下了所有情绪。无论她说了什么,话里永远不会掺带任何多余的情感。
她是个天生的冷情者。
“宴知洲铺构的宏图不过是浸泡在血泥之下的牢笼,他根本不值得你为他出生入死地卖命。”宴离淮指尖滑入叶星掌心,“你来大漠的目的其实根本不重要,叶星。重要的是,你真正的想法是什么?”
叶星看着他慢慢凑近自己。
“不过,比起这些。”宴离淮说:“我更想知道,你那时的真正想法是什么?”
“一个恻隐之心的念头要比你这十年来的谋划更重要?”叶星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指间相贴收拢,她低声说:“你想知道什么样的答案,我可以说给你听。”
“我想听什么你都说?”宴离淮看着她瞳孔倒映着的自己,无谓似的笑道:“好啊,叶星,那就说你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