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离开书房时将他押在江故那儿三年的玉坠赎了回来。
郑羽宙给他的礼物是一本书,作者是郑羽宙自己。
那是一本体裁很奇怪的书,里面写了他研究大半生的历史,写了他的随笔心得,还有很多信一样的自言自语。
书里出现了东方也出现了白染衣,还有高教授等等。就像是父母遗照后的插件,是郑羽宙一生的回忆和对事业的激情。
在通讯器如此发达的时代,郑羽宙选择了亲笔书写。
可能是历史研究人员的仪式感吧,喜欢一些原始古老的表达方式。
郑羽宙把这样的东西留给自己,就相当于逝者将自己的遗物留给自己的亲人。
足以见他在郑羽宙心目中的份量。
东方坐在桌前一页一页的翻看着,在看到自己名字的那一页停留了很久。
最终轻轻合上,沉默不语。
郑羽宙死讯传出的那一天是久违的艳阳天,京都秋高气爽,大雁南飞。
郑羽宙那时早已器官衰竭,毒素走遍全身,应是很痛苦的。但最后见到他的侍从都说他走的很安详,就像睡着了一样。
他走的那一天东方收到了来自他的最后一条讯息。
那是多似繁星的资料文件,通讯仪罕见的迟滞了一瞬才接收完全。
全部接收后,只有一句他本人的话传来——【麻烦了。】
从此,这个备注为【郑教授】的联系人失去了双向联系的权利。
葬礼是由朝廷举办的,原因是想拿他树立一个清廉政府的典型。出殡那天白染衣和东方站在长街一侧,看着不少人为他痛哭流涕,心里是替他高兴的。
无论在哪儿,都有很多人喜欢他、爱戴他、敬重他。
郑羽宙送给白染衣的礼物是一串檀木佛珠,这是一份很令人意外的礼物,可以用惊喜来形容。
白染衣从未和他说起过关于外婆与佛珠的事,但这串佛珠由他来送又显得那么恰到好处。
白染衣从此看到佛珠想起的不仅有外婆和秦老夫人这样令人难过的逝世,还有郑羽宙这样的视死如归。
这是她参加的唯一一场让人不觉沉重的葬礼,就像郑羽宙本人一样,他连葬礼都显得洒脱。
而郑羽宙的死亡也确实让某些人如释重负,监察徐家的位置空了出来,都察院里也空了个位置出来。
朝廷内外都在蠢蠢欲动。
街上风大,东方闷咳了两声,白染衣拉着他想要回去。
最近王府里中毒的人都变得虚弱起来,棠月两次咳血,王临风更加病重。
王识都因此变得消沉起来,叛逆似的硬要留在王府不再去商铺学习。王临风心里着急不让他待在家里,王识便赌气般道:“您若不好起来,我就不学习了。”
王临风张了张口,无言下来。
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是清楚,前几天还能因为不想麻烦小辈强迫自己睡着,最近病骨支离,痛的连入睡都很困难了。
白染衣将这些情况都看在眼里,一声不吭的翻完了书房里所有的医书,亲自去神灵山上采药试药。
唯一一个好消息便是飞虫数量大大减少,新增的中毒人数也越来越少。
但这也不能说是多么好的消息,这说明徐家要开始下一步的动作了。
郑羽宙要他们查的赵承实在难查,此人未留下一点踪迹,按察司和徐府现在也固若金汤,说是为了保护中毒的徐正海,但白染衣总觉有古怪。
东方静静看着出殡的队伍越走越远,终于道:“走吧。”
可刚一转身,东方突然顿住了。
白染衣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在一排目送出殡队伍的百姓里有一个身量不高,打扮朴素的男人。
但他的朴素和普通人的不同,普通人的朴素是因为家境原因,他倒有一种大道至简的气质。
“是客栈遇到的名医。”
白染衣目光一凛,先前东方在客栈得知自己中毒去找了这位医者,白染衣第二天再去时错过了时间,他早就去了镇上行医。
现在终于遇到,他们不能再错过这次机会。
白染衣不顾他人惊疑的目光,直接横穿而过,快步走到那人面前,一把抓住了他。
华仁猛地一惊,盯着她:“男、男女、授受不亲!你松、松开!”
白染衣回头:“他还是个结巴?”
东方:“……你吓到他了。”
“你、你才是结巴呢!”华仁清了下嗓子,把胳膊抽出来:“呸!结巴怎么你了!瞧不起结巴呢?”
“抱歉。”白染衣颔首。
华仁打量了他俩一眼,相当倨傲地看向东方:“我记得你,你中毒了。”
东方行礼:“华医师。”
“怎么?找我有事儿?”他斜眼瞥向白染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