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得好。
撄宁也想知道,她莫名其妙被一只皮肤组织七零八落的脑袋追杀,好不容易逃脱魔爪,又紧接着被人掐着脖子追问“你是谁”这样哲学意义上高深玄妙的问题,又算怎么回事?怎么回答,用反人类构造的掐嗓子蔫儿巴发声吗?
她窒息难耐,下意识扒拉对方那只无以撼动的手。
就在撄宁意识昏沉之际,聿清已从惊异之中回过神来,他手一挥,少年很快卸了力。撄宁立时双膝跪地,捂着脖子猛地咳嗽起来。
她艰难爬到聿清倚靠的门框之后,再度将自己藏身于其后。
少年抱剑不言,沉默与之对峙。
见他还不肯善罢甘休,聿清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他叹口气:“胥风,她只是个凡人。”
方才聿清灭异形时情急之下握住了她的手腕,清晰地感知到她身上无一丝灵气波动,甚至灵根未开。修仙讲究灵根,五灵根俱全,方能算得正式踏入修仙之途。大多数人止步于此——他们灵根不全却又不至于没灵根,民间多调侃为“半吊仙”。
而眼前的少女,灵根全无,是个彻头彻尾、如假包换的凡人。
胥风气笑了,他乌眸俯视撄宁,注意到撄宁身上破破烂烂、甚至露出细胳膊细腿的衣裙,实在有碍瞻观。神色更是肉眼可见变得嫌恶。
“什么样的凡人还能活在这灵气匮乏、异形遍生的清水镇,并毫发无损地从噬雨中出来?”
他字字句句,直切要害。
“大师兄,清醒点!”一位女弟子亦焦急道,“此人恐为异形假扮师姐,用心险恶,必有所图!”她眉心花钿松绿描白边,两笔浅勾勒琴身,是音修的标志。
聿清这次没有搭话。他侧头,垂眸沉默看向撄宁,同样在等一个解释。
所谓异形——是灵气穷竭时由人或动物异变而来的怪物。无攻击性者便可忽略,大多则如今日追着撄宁的那只一般,良心泯灭,为非作歹十恶不赦,普通凡人奈何不了他们。
但异形长相形态与其善恶并不挂钩。
有些异形与凡人无异,伪装藏匿各处,只在势在必得时朝猎物露出尖利的獠牙。而这类异形最为棘手。只因异形辨认极为困难,它们与正常人的区别只在“魂火”。
“魂火”乃人之生气,是不可窥视的天机。若要逆天而行强自开“天眼”,需得承受轻则掉阶、重则殒命的反噬。
这也是胥风对她如此忌惮的原因——她很有可能是只与凡人无异的异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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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轰雷掣电,巨龙般的闪电从云层间翻滚闪现。
撄宁喉间如被锋利刀刃划过,每吞咽一次都带着干涩锥心的刺痛。不必看,脖子上必然已被掐出一圈深紫色的指痕。她跪倒在地,顶着十数道质疑憎恶的目光,默然注视着自己手背上挨蹭出的大小不一的伤口。忽然觉得有些累。
怎么解释?
她自己亦尚懵然,大抵不外乎自己身穿,身体构造与此界不同,不受他们所谓“噬雨”的影响。至于长得像他们所谓的大师姐,谁又能同她解释,撄宁顶着自己的脸白长了18岁,怎么一朝就成了“假扮”呢?
况且这世界上这么多人,有一两个肖似的又有何奇怪?
苟活于这异界,如果整日需以这样疲命斡旋的方式——倒不如一了百了。说不定死后还能魂归原来的世界,若不能,她在这陌生大陆一朝骤失父母亲人,又与身死何异?
撄宁越想越气不顺。
她寒窗苦读十二载,眼看着高考将至,马上就要盼出头了。转眼又被这劳什子的穿越,一夜打回解放前。现世父母和睦、家庭美满,自己最大的愿望,就是一辈子可以理直气壮地做个咸鱼吃喝玩乐,快活赛神仙。谁图你们这朝不保夕、有了上顿没下顿的生活!
死了得了!
撄宁脸色灰败,抬眼,唇角逸出几分嘲讽的笑意:“来,杀了我。”
锋芒逼人的剑光一闪,“铮”声,凌厉剑尖立时抵上撄宁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
胥风神情冷淡:“你以为我不敢?”
“为什么会认为你不敢?”撄宁毫不避让直视他,她咳嗽几声,笑起来,“因为我像你们所谓的大师姐,所以不敢下手?”
这句话似刺激到了面前少年,胥风冷笑声,剑尖一拧,流金光华大作,霎时在她皮肤上划开一道浅淡的血痕。
原倚靠门边,有一搭没一搭,听着他们对话的聿清,却蓦地疑惑之下“咦”了声。
他与同样惊疑的胥风对上视线。
若他没看错,胥风方才剑意中裹挟了一丝灵气,又怎会只留下这样浅淡的痕迹?
未待撄宁有所反应,聿清手蓄了一分灵气,猝不及防朝撄宁面门刺去,撄宁躲闪不及,却只带动了一缕风撩开她的帘发,毫发无损。
聿清收手:“灵气既对你无用,躲甚?”
事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