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窗边半掩半开,春雨淅淅沥沥打落在竹叶上,染出一片片新绿。
窗子里的女子正捧着一卷书,时不时抬眼看向身边矮榻上的几个孩子,彼此抓着什么东西在玩耍。
孙权从书房里出来往居胥阁的路上,从窗子里看到的便是这个场景。
乔玮为了能让谢春弗更心无旁骛地侍奉在吴老夫人的身边,便时常让徐幺娘将孙勖接来居胥阁照料。再加上袁琅琅的一双儿女,四个年纪相仿的孩子在一处玩耍,反倒省了不少的事。
几个乳母就在旁边看着照料,乔玮也能腾出闲暇的时间来看书和画图。
孙权也没有让人通报,直接推门而入,袁琅琅和乔玮都已经对他这种行为见怪不怪了。
“君侯回来了,不若让几个孩子跟我去焕章阁玩一玩吧。”
吴老夫人病了,为了方便谢春弗侍疾,乔玮便让袁琅琅挪回了焕章阁。
孙权点了点头,“那便辛苦嫂夫人了。”
袁琅琅笑着将孩子们都带走了。
孙权关了门便褪去外袍,斜躺在乔玮的膝盖上,随手拿起乔玮放在一边的书卷,是吴郡吴县的县志。
孙权翻了翻,“怎么想起看这个了。”
吴郡吴县的县志不算厚实,但内容还是挺有趣的,其中写了不少的风土人情往事,还有建县后的一些异闻。
不过或许因着修复撰写的人是顾悌,这也是在月旦评上他献出的书卷,张昭等人并没有细看,反倒乔玮有些兴趣。
张昭觉得也无妨,就将此书借给了乔玮。
“顾悌顾子通这人倒是有点意思,说写的是县志,倒不如说写的是世家的族志。”乔玮见孙权微微闭眼有些倦怠,便拿了一小瓶薄荷油,替他揉着脑袋。
吴郡的四大世家为朱张顾陆,彼此之间素有通婚,互为姻亲,扶持守望,在吴郡经营近百年的时间。
可以这么说吧,吴郡近百年来的大事都跟这四大家族有些关系。
乔玮也并非没看过县志,县志的记载大多都是采用春秋笔法,重大事件也都是用几句话总结写就。可是这一本县志显然不同,对于大小事件都有详实的记载。
顾悌虽然年幼,但他要写就这样一本县志,绝非他一人之功,所以这本县志不是他的态度,而是他们顾家的态度,或者说顾家某一部分人的态度。
“这是顾家的人在交底呢!”
这么轻易就交底了?
乔玮有些不可思议,四大家族能够在吴郡之中根植百年,先前孙坚和孙策治下的时候,可不见有这么好的态度。
孙权不过一个年十九的少年,他们竟会忽然心悦诚服,态度如此转变?
事出反常必有妖,难不成有什么他们并不知道的内情?
孙权也不知道为何顾家的态度会转变如此之快。但不管为何,对于现在的孙权来说,这并不是坏事。
月旦评结束之后的第三日,由鲁肃安排的邸书便悄然发布在了各大街市的热闹之处。
从前许劭和许靖兄弟举办月旦评后,对于各人物的品评大多都是通过人们口耳相传而为人所知。
但乔玮却觉得,这样的速度太慢。何况世间之事也如战时士气,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若不能造势更胜从前,只怕此事难以为继,最后变成某一群人之间的宴会。
乔玮便提到了邸书,也就是所谓后世的新闻报纸。
邸书也本不算是首创,汉代以郡守制治国,各郡之间常也会发邸书为奏,呈奏汉帝以为简报,告知郡中大小事务。
而乔玮提出若能将月旦评上所发生的重要之事写成简文发布在热闹街市之中,令百姓和寒门学子都可有凑一凑月旦评热闹的感受。
鲁肃也很能举一反三,甚至为了不识字的庶民之流,编出了一些朗朗上口的童谣,专派人教那些街边孩童传唱。
而很快,月旦评上曹弗兴等人的名声便传了出去,而邸书也很快送到了会稽。
顾雍看着街市上贴好的邸书,转向身边的宋寿,“看来又让先生测准了。”
宋寿躬身道,“府君梦中君侯周身已出紫气,府君可效之死力。”
顾雍心中有了自己的打算。
想到他自己第一次见到孙权的时候,就隐约觉得其目有精光,胜于众人。而那时候,不愿相面的郑妪却忽然眼露光芒,指着孙权喃喃道,“后福之相,可为宸星。”
郑妪是顾雍请来为族中子弟相面的,可郑妪看完众人之后却一言不发,无论族中长辈如何追问,她只是沉默。
却恰逢当时孙权回吴,马车的帘子只是露出了一角,瞧见内中有夫妇二人。
郑妪远远一瞥却说出了此话,“那妇人面容缥缈,却与那郎君有相辅凰翔之势。”
说完这话之后,郑妪便起身要告辞离开了吴郡。
郑妪走了,但她的话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