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暠立刻整顿手下甲兵,想要趁孙权尚未站稳脚跟,先行下手为强。
连孙策和孙权都能统业江东,他孙暠在诸兄弟之中最为年长,又凭什么就不能掌事江东呢?当年孙坚还在的时候,孙家诸兄弟之中,也是他第一个跟随孙坚左右征战沙场,连孙策当初也曾跟在他的麾下历练过些许时日。
如此说来,论资历,他才是诸位兄弟之中最合适的才对。
无论是孙权还是他孙暠,只要是姓孙,江东基业就不算是落入外人的手里。
何况孙坚和孙权都不是嫡长子,既然如此,孙暠是三房的嫡长子,也不存在什么名分不正当之说。
只是还未等到甲兵北上吴郡,一直未收到回信的虞翻便只身前来乌程。
孙暠收到身边部将来报的时候,不得不先停下调度,连忙赶到营帐,“虞公远道而来乌程,怎么也不跟某说一声,也好派部下前往迎接。竟叫某如此失礼!”
虞翻拱手回礼,“将军实在是客气了,某不请自来,才是失礼。幸得将军不怪!”
孙暠请虞翻入座,吩咐近将准备好一些酒水,亲自给虞翻满上,“虞公博学洽闻,乃是大才,今日屈尊来乌程,乃是我乌程之幸事,何以言失礼二字。只是虞公驻守会稽,不知今日因何故而来乌程?”
“为一传闻而来。”
孙暠手下一顿,差点将酒满了出去。他稳了稳心神,问道,“哦?不止是何传闻?”
“有传闻将军整顿甲兵,意欲北上袭取会稽,君侯听闻此言,心下震惊,便令某前来乌程查看。”
孙暠心脏都停了一拍,果然,孙权还是知道了?
他立刻矢口否认道,“此等传闻实在无稽之谈,荒唐可笑,某与仲谋乃是手足,伯父和策弟皆是信重,乌程屯兵之事也常有上报,并无隐瞒。”
虞翻见他不承认,也没有逼迫,只是缓缓摆出证据来,“某今日靠近乌程之地,便听闻乌程招兵之事,某也一时计较,便撕了一份招令,上面的确是定武中郎将的印。
某方才经过营帐,粗略估算了一番,所集中之甲兵已然超过了五千之数,这恐还有违军中定制。若没有北上攻取会稽之意,难道是想要占据乌程如此弹丸之地以求自立而谋取天下?”
一地所屯兵之数目,一向是不能超过当地人口的十分之一,乌程之地并不广阔,所屯兵之数目也不得超过三千,但孙暠已然集中了五千的甲兵。
当然了,区区五千的甲兵,就想夺取江东基业?那也是别闹了。
虞翻一边轻声说着,一边观察着孙暠的反应,而他的这番话也如同给上头了孙暠狠狠浇了一盆冷水。
“虞公眼明心亮,今日既然敢只身前来,向来也是做好的万全的打算了。”
虞翻说到底也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士,孙暠要是想杀他,也就是分分钟的事情,但虞翻依旧敢不带任何守卫,只身来乌程面见孙暠,他的手上定然有筹码,让孙暠不敢轻易动他的性命。
听到孙暠的话,虞翻呵呵一笑,“将军说笑了。某区区一介读书人,将军手起刀落便得身首异处。只是将军心里也明白,不能杀某罢了。
讨逆明府不竟天年,但留有遗命,令君侯摄事统众,某离会稽之前,已然令一郡吏士,婴城固守,必欲出一旦之命,为君侯除害。
然君侯心有仁念,不欲诛杀兄弟,因此令某前来劝和将军,莫断手足之情,令孙家蒙羞。有如此仁君在上,将军须得惟执事图之。”
孙暠沉默了,他并非是今日才有反意,孙策方死,孙暠便想趁孙家根基不稳,奔丧之际便直接起兵夺权。却不想,当时的虞翻并不肯离开会稽前往吴郡,并劝说、引导会稽当地的所有官吏和将士皆原地守丧,不可擅动,以免造成地方空虚而生乱。
虞翻此举显然是直接打乱了孙暠的计划,而孙暠忌惮虞翻于军中的威望,不得不暂且搁置自己的计划。然而如今是虞翻第二次打乱了他的计划。
面对虞翻,他的确生出自惭形秽之感,面对质问和警告,孙暠也的确打了退堂鼓。
虞翻说完了这番话之后,便起身准备离开,帐外的近将抽出刀架在于翻的脖颈上,不许他离开,而虞翻依旧面不改色地看着这个小将。
“将军,他已经知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纵虎归山,是大忌!”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虞翻杀了祭奠军旗,趁着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立刻北上攻取会稽,还能求得一条生路,再差也能和孙权谈判一番,求得更多的利益。
但本该最坚定此行的孙暠却沉默了……
虞翻轻声笑道,“将军惟执事图之,杀我虞翻一人,并不足为惜。只是无论杀或是不杀,将军北上之路都不会成就。既然某能够知道乌程之异,难道君侯会不知?
将军敢踏出乌程一步,某敢断言,会稽之地便是将军全军覆没而至尸骨不存之地。若已自取死道,恐悔之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