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泰看着甘宁,眼前人的模样渐渐和记忆中的一个孩童慢慢重合,他知道甘宁是谁了。
他是母亲让他救的第一个人。
周泰于江上为贼,但他并不愿意让母亲知道,他拿去奉养她的钱财是沾着人命鲜血来的,但随着周泰的贼名越来越响亮,周母还是知道了。
周母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准备对在江上一只看起来十分富庶的商船顺手,但母亲却指着另外一只渔船上的孩童问他,“当年你受家中叔伯刁难的时候,也同他是一样的。”
周泰顺着母亲所指的方向看去,一个看起来还不满十岁的孩童正在遭受一个成年人的毒打,起因也只是因为他干活不够麻利而已。
但这个孩童看起来十分瘦弱,而那个正在毒打他的壮年却十分壮硕,他立刻就明白了母亲的意思。
周泰十分不喜母亲提起当年的往事,这让他深感自卑和难堪。
母亲却说,“你去帮帮他吧。”
周泰并不愿意,他若去帮那个孩子,他就会错过另外一条富得流油的大鱼了。
母亲双目含泪地看着他,“当年你我母子被族中叔伯欺凌的时候,你也曾哭着问母亲,为什么没有一个人会来帮我们。如今那个孩子也是这么想的,你能帮帮他吗?”
周泰沉默了许久。
当年他们母子二人在雷雨之中被叔伯们赶出家门,只能找到一个破旧的还在漏雨的破庙躲身,而他还清楚得记得那个庙宇里供奉的是老子化三清。
那时候的他无比渴望有人来救他们母子二人,但始终没有,他告诉母亲,连神灵尚且不能自救,何况我们呢?
后来是蒋钦的父亲收留了周泰母子,但条件就是周泰的母亲改嫁给蒋钦的叔父,一个年过三十还娶不到妻妇的男人。周母答应了,也勤勤恳恳地为蒋家劳作生子。
只是这样的日子也没有维持太久,蒋钦和父亲和蒋钦的叔父相继过世,周泰和蒋钦没有了父亲的庇护,为了能奉养母亲,便成了江贼。
周母再次恳求他,周泰不忍拒绝母亲的请求,便出手救下了那个孩童,将身上的钱铢都留给了那个孩子。
只是当周泰回去的时候,周母笑着对他说,“幼平,你还能救更多的人。”
然后便投江自尽,周泰跳下去救母亲时,才发现母亲的脚上绑了好几块石头,她是存了死志来劝周泰的。
周泰缓缓闭上眼睛,母亲的音容和教导尚历历在目,他轻轻开口道,“我想起来了。你希望我做什么?”
“我什么都不希望你做,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何要投军跟在孙权的身边。”
周泰指着船上还在挨打的孩童,“你若肯救他,我就告诉你为何!”
甘宁看了一眼那个船上的孩童,凄厉的求饶声他听得太多了,比他叫得好听的也不少。
但周泰的话还是引起了他的兴趣,他示意手下把船行近,伸手抓了几把钱铢,“把那个孩子卖给我,这些钱就是你的了。”
船上的男子从未见到过多的钱铢,哪里还有犹豫,一个是干不了太多活的孩子而且还需要花钱给他吃饭,一个是唾手可得的大把钱铢,傻子才不知道如何选呢!
周泰将那个孩子护在怀里,又让甘宁弄来药酒和饭食,那孩子从来像是从来没有吃饱过饭一般,抓着饭就往嘴巴里疯狂得塞。
周泰又细细地替他处理伤口,问他的姓名。
但孩子只知道自己姓张,在家里排行第三。连他的家人也都只叫他张叔。
孙权心下怜惜这个孩子,便改了名字叫张戈。
“能执干戈以卫社稷。”孙权用稻草给张戈当被褥盖好,他却下意识蜷缩起来,生怕又会挨揍。
孙权十分和气地说,“睡吧,这里没人会打你,以后也没有人会打你了。”
-----------------
“阿姊。”乔瑢点好了香,拿到乔玮的面前,用手扇着香烟,“阿姊,这个气味好闻吗?阿姊,阿姊?”
乔玮这才回过神来,“啊?哦,好闻的。”
乔瑢知道孙权下落不明,阿姊的心情也十分低落,时常会看着书就走神,只是她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每天陪在身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想让乔玮分点心。
“阿姊若是觉得闷,把阿母接来吧。”
阿母若是在,必然能比她更知道如何安慰阿姊。
但乔玮却道,“我不过是看书入了迷。如今你姊婿的事情尚需隐秘,你知道了也就罢了,若是传到外头,叫有心人听见了,免不了要惹出什么风波来。”
孙府之内,一切照旧,任何人不得谈论军中之事,就是为了避免皖城之中若还有黄祖、刘勋等人细作船底消息,容易引起战事纷乱。
乔瑢小声问道,“阿姊是不相信阿母吗?”
“是不相信乔瑞。”乔玮轻轻点着她的小脑瓜子,“我将你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