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父和乔母穿着一身崭新的暗色深衣,神色庄严地端坐上首,孙权牵着乔玮敬茶行礼,乔父乔母几乎是老泪纵横,连声道好,本来准备好的话却是忘得一干二净,半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只说了一句,“往后要互敬互爱,扶持白首”后便哽咽了起来。
乔玮本是不想哭的,但不知为何,瞧见父母这般不舍,胸口也不免涨得酸涩难忍,鼻头一酸,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
乔母也顾不上端庄的仪态了,连忙拿出帕子替女儿擦了,“好日子,可莫哭。”
“女儿,舍不得阿父阿母。”
一个女儿家一旦出嫁了,便得自立门庭,执掌中馈了,离开了父母的庇护,即便是乔玮一个现代人,也不免多了几分惶恐和茫然。
乔母也舍不得女儿,说是让大乔莫哭,落泪最狠的倒是她自己。
在家时无论发生何事,总也有父母为之撑腰,可去了夫家,他们便再不能帮上她太多了,一切需得靠她自己了。
乔母抬手替她整理了一下鬓发,“做了新妇,要好好照顾自己,恭顺夫婿,万不可再由着性子了。”
孙权也柔声安慰道,“岳母放心,若是二老想念大乔了,可随时来看她。小婿定爱护大乔,绝无二色。”
乔母听见这句承诺,先是一怔,而后又觉欣慰,以孙权如今的地位和权势,妻妾成群也是难免,他却能为大乔许下这等誓言,可见也是真心爱护大乔的。
乔母连声说好,轻轻松手,“去吧,莫耽误了好时辰。”
门外描金绘彩的车辇早已等候多时,乔玮是由孙权亲自背上车的,“夫人,我是真的欢喜。”
他长到五岁之后,身边伺候的一位老媪说漏了嘴,他才知道自己并非吴夫人亲生之子,从那时候起,他常觉得这世上如此广阔,他却孤身一人,心无安处,哪里都不是他的归处。
但从今日起,他有自己的家了,无处安放的心肠也有了落脚的地方。
耳边皆是震耳的乐声鼓声,还有路边看客们的笑声、议论声。
孙权的声音此时落在耳中却让乔玮心定了两分,众人皆道二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听着众人的祝福声,乔玮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我也是。”
在这个时代,她是个外来者,与这个世界总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受,她算计也好,步步为营也好,也不过是为了能找到一个安定之所。
明明是两个毫无关联的人,在这一刻却好似能彼此交付,乔玮也不明白这样的感受从何而来。
只是觉得这一刻的安定令她贪恋不肯放手。
车辇走得很平稳,不过两刻钟的功夫便到了孙府,这是用先前刘勋的府邸改的。不过说改,其实也没有改什么,换了孙府的牌匾,将旧时服侍的人换了一批也就是了。
在礼官的唱鸣下,要对坐在上首的人行礼。孙家在吴郡的长辈都没有来,如今辈分最高的反而是孙策。
即便已经定下名分嫁给孙权,但乔玮听到孙策名字的时候,还是不由得心里一颤。
“多谢阿兄。”孙权带着乔玮行礼敬茶。
孙策看着这个弟弟,眼里满是欣慰,“谢我什么,乔氏是你自己求来的,阿兄盼着你们相濡以沫,繁衍子嗣,好好立业。阿父在天有灵,也会替你们高兴的。”
孙权再拜,“仲谋定不辜负阿父与阿兄期望。”
余下的宾客也都是孙家军的将士,出身军营也不太讲究太多的规矩,都等着想看看新妇的容貌到底是如何,竟被吹得天上有地上无的。
“新妇除扇!”
乔玮缓缓放下团扇,众人看清新妇面容,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孙策也一时被惊艳得看呆了。
容貌清丽、浑然脱俗,一双眼眸顾盼生姿,令人见之忘俗。难怪仲谋一见倾心,便是袁氏这般美人也难入其眼,又是焦急定下婚事,将人赶紧娶回,生恐他人抢了先。
若换做是他,只怕也是一样的心情。
孙策想到这里,忽而一怔,对自己不由得一阵唾弃,兄弟之妻,岂能如此言语亵渎,便是心里想想也是不可。
而站在一旁的周瑜见到大乔后,却是想起了另外一张与之有着六分相似的面容,一双泫然欲泣的眼眸,端的是楚楚可怜。
众宾客都在短暂的怔忪之后,爆发出了艳羡的呼声,毕竟能娶到如此美妻,谁能不说一句羡慕啊!
乔玮微微侧首看向孙权,瞧见他眼里隐隐得意的情绪,便察觉到他是故意想在婚仪上炫耀一下自己,乔玮也大大方方地站定在众人面前,嘴角带着微笑,并不怯场。
孙权领着乔玮一一认人,其实其中几张面孔是熟悉的,上辈子大乔随军过一段时间,也都是认得几分,只是被遣回吴郡后再没有机会见到,印象也就渐渐模糊了。
乔玮暗暗记下这些人的容貌特征和姓名,陈武、周泰、太史慈、凌操,这些人将来都会是江东东吴的重臣良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