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雨,凌晨便停了。
不过它的余威还存留在,比前几日低了许多的温度,空气中的不同前几日的潮湿阴冷里。
冬日,雨比雪烦人。
陆老头一只手拉着小巧的,两个轮子的手拉车,一只手提着蓝色塑料筐,不紧不慢的从胡同里往出走。
今天他一个人出门。
自打孟时把李记带来,他便没有再清晨一个人独自出门买菜了。
不过这几日气温骤降,第一次在四九城过冬的李记感冒了。
风寒。
鼻涕流的呦,人都干巴了。
陆老头煮了粥,洗了些泡仔姜,又炖上一盅冰糖雪梨让老伴看着,这才出门。
比往常晚了些。
本来他准备早些起床,但昨夜睡的晚,又想到今天没人陪,便没啥劲,老伴催了两次,才爬起来。
一出门,被冷风吹吹,心里就生出了索性歇一天的念头。
只是这个念头是刚刚起来的,昨天自然没有贴条说不营业。
想到中午几个老伙计过来,见到店门紧闭,在门口骂街的样子,他又把不开门的念头压住。
半月前。
修鞋的老陈走了。
下棋比他还臭的人没了。
老陈是中风,送医院的路上人就没了。
不过,他比剃头的老张强,好歹跟儿子住一块。
不像老张,走了好几天才被街坊发现。
认识人又少了一个,熟悉的鬼又多了一只。
懒散的小老头,便越发不舍得有事没事总关店。
人是感性动物,会因为环境而滋生情绪。
看到太阳升起便会觉得充满希望。
在太阳还未升起,冬日潮湿的环境里,又会不自觉的低落。
手拉车的轱辘滚过青石板咕噜噜响,陆老头嘀咕着,“剃头的没了,修鞋的走了,下一个该是轮到做菜的……”
他嘀咕这话,没多少信心。
因为剃头老张七十岁以后,就经常对他说,我可能熬不过这个春天,然后春天过了,他又说,夏天、秋天、冬天,最后熬了十来年。
这事儿让陆益善明白一个道理——知道自个什么时候死,那得是个技术活。
“我把李记送您这儿,您就这么说话是吧?小老头一把年纪,净胡言乱语。”
陆老头出胡同口没两步,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蔫蔫的,经常不说人话的声音。
您瞅瞅这是人话嘛,李记这才多大,哪轮得到他呀,我说自个呢……
嗯……
陆老头心里想着,突然反应过来,是那臭小子来了。
这大清早的……
陆老头停了一下,眨眨眼,心里莫名泛起来一股子难明的滋味,鼻头有点酸。
该是被李记传染了,回去要喝姜汤。
小老头没回头,短腿倒腾着碎步子继续往前走。
孟时从墙根起来,追上去,把他拉着的小车提溜起来,跟在后头走,碎碎念:
“咕噜噜,咕噜噜,吵死了,李记呢,不是搬过来住了,怎么没出来,睡懒觉是吧,等买菜回来,看我不揍死他,对了,我下午就走,给我整点好吃的……”
这货是一点不客气。
陆老头还是不搭理他,只是步子轻快了许多,佝偻的背脊也支棱了起来。
算了,做菜的先不死了。
……
“就在刚刚,国家历史研究院发布长文,罗列胡晓涛在节目中多番问题言论,”
哔站总团,对跟孟时的联动视频比较重视,专门安排了女记者冰冰,作为这期采访的主持。
视频录到尾声。
她在耳麦里收到了策划的消息,问坐在对面的孟时:
“国家历史研究院,批评胡晓涛在网络脱口秀《胡说当中发表的众多历史解读言论“抹黑历史文化”,带有“历史虚无主义”的“私货”,并斥其包藏祸心,您对此怎么看呢?”
孟时从陆老头那回来,被秦轻雪打扮了一番。
柔和的眼眉,白衣,轻松的状态,配上光头,没有开山那个“唐三葬”的爆裂,不似充满忧思的“玄奘”,像俊秀又充满智慧的僧人。
他坐在凳子上,双手微微握,自然的搭在大腿上,说:
“云端的太阳,照射到地球上,分为昼夜两个半球,阳光普照在高山上,分为阴阳两坡。”
“无论什么时候,太阳再强烈耀眼,也有它照不到的地方。”
“这世间必定有阴影。”
“人生同样如此,有挽回不了的遗憾,也有无法改变的命运。”
“生活里,有好人,有坏人,有温情,也有残酷。”
“阳光与阴影交织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