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路上,一辆灰色帷幔的驴车慢悠悠地驶入盐亭县的城门,木毂咯吱咯吱地碾压着青石板街道,穿过热闹的市井,停在一家古韵气派的客栈前。
赶车的车把式“吁”了一声,往后面车厢里的人喊:“钱家娘子,到地方了嘞。”
很快,灰扑扑的帷帘被撩开,从里面钻出一个头戴珠花,插银梳,挂着圆珠耳坠,年龄约莫三十多岁的妇人。她一双丹凤眼往那客栈一瞥,算是满意地拎着包裹下来。
付了驴车钱,这位钱娘子进入到客栈里,开了一间中等的房号,转头便让堂小二跑一趟腿,替她送一张拜贴。
堂小二收了她五文银子,乐呵呵地跟掌柜的报一声,揣着帖子屁颠颠跑了。
……
这会快到申时,夏日天黑得晚,太阳西斜,但天光还亮着。从郊外回来的牛车,停靠在县城门外,上面的人陆陆续续地下车,道别了坐在上面的许黟。
许黟没下来,他单独给车把式付了一趟进县城的车钱,让车把式载着他去段屠户的店里。
段屠户在城西的市井开了一家卖肉的小门店,几乎每天天不亮就开门做生意,到申时末才会关门歇息。
许黟到的时候,段屠户正赤着胳膊,挥舞手臂剁肉。每挥舞一下,手臂上壮实的二头肌跟着抖舞,引得候着买肉的女使羞红着绯颊。
“卖肉哩!每日新鲜宰的肉哩!”
段屠户一边呦呵,一边将剁好的肉穿在麻绳上,递给红着脸的女使。
女使脸红扑扑地提着肉快步离开了。
段屠户看到如此画面,咧开嘴笑起来,也就在这个时候,一辆载着一头野山猪的牛车显眼地出现在店门口。
只见上面坐着的少年跳下车,拽着那头野山猪,拖拽到他面前。
段屠户一惊。
许黟开口道:“段阿叔,你这里收野山猪吗?”
还没等段屠户说话,旁边就有人围观了上来。
“味道好重啊,这是你打到的野山猪?怎么伤成这样,看着血淋淋的,闻着真难闻。”隔壁的店主捂着鼻子,嫌弃说。
他家是卖手把件的,隔壁的店租给卖肉的屠夫,就已经很不满意了,结果这段屠户还经常收这些味重的野味,搞得他家生意都不好做。
每每逮着机会,都要碎嘴几句。
旁边也有人应和地出声,都觉得这野山猪瞧着可怕得很。
车把式出声解围:“那是小郎君独自猎杀的,手段差一些罢了,但好多肉都是好的嘞。”
“真的假的?”
“小郎君真是那样英勇?能杀得死这么大的野猪?”
车把式扯嘴:“哪不可信,我亲眼看着他上的山,再拖着野山猪下来的!”
“你猎杀的?”段屠户惊诧,再上上下下地打量少年,瞧到他身上挂彩,已经信了八分。
许黟颔首,说道:“段屠户你看看吧,要是可以就卖给你,不行我就带走。”
“行的,我先看下。”段屠户大开大合地从店里走出来,一点都不嫌弃地把野山猪抬到板面上。
往常里,猎户们打野猪都是挑小的,做个陷阱把野猪套住,再抓着来卖,尽可能的不把猪杀死。
死了也没关系,有的是有钱人爱吃,还有上等的酒馆,也会把这肉买了去,做成美味的佳肴,供那些富贵人家尝鲜。
他还是头次看到这野山猪肚子破坏如此彻底的,腹部的位置几乎没有几块好的肉,都被砍得血糊糊的,闻着腥臭还吓人。
几个过来凑热闹的人,见到这画面,都被吓得捂着脸不敢看。
段屠户杀了二十多年猪,什么猪没见过,见此倒还好,就是不知这少年郎怎么就不害怕呢。
他收起好奇,把话挑明了给少年郎听:“这猪我可以收,就是价不行,一斤价只能给到八文,还要除掉猪头,剩下的才上秤。”
许黟问:“正常是什么价?”
段屠户一噎,没想到少年郎会这么问,他做生意讲究诚信,从不缺斤少两,又见这人还是老主顾介绍来的,便实话道:“正常我这只收小野猪,肉刚刚好不柴不腥,卖的价最高,一斤能卖到二十八文。但你这头不行,肉太老了,那好肉都被你砍烂了。”
许黟点点头,算是同意他说的话,而后他斟酌道:“能将砍坏的肉留给我吗?”
段屠户:“……行。”
一阵忙碌,段屠户把猪头和砍烂的肉块割下来,剩下的都放到秤上面。按时下的斤重数,称出来一百三十九斤,按一斤八文,那便是一贯一百一十二文。
一贯钱换成小小的银饼,多出来的铜钱串成串塞到怀里。
许黟提着猪头和肉,重新上了牛车。
车把式将许黟送到南街石井巷,许黟看着板车多出来的血污,给车把式多付一倍钱,辛苦他回去还要洗车。
“小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