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叫吕善长。是赵广渊这些日子苦等之人。
路夜让人把他带来时,吕善长打扮成一个佝偻的老翁,赵广渊一时没认出来。但只暼了他一眼,只和他的眼神对上,赵广渊就把他认出来了。
卸去伪装的吕善长,对赵广渊浅浅地笑着,一声“表弟”,把赵广渊的眼泪勾了出来。
形容憔悴,头顶上也早已添上华发。
而吕善长不过比赵广渊大了五岁罢了。
赵广渊紧紧握着他的手,哽咽难言。吕善长却是浅笑着安慰他,“莫难过,都还活着,不是吗?”
“是,都还活着,都活着。”
二人在桌几两边坐下,沉默,同时也在收敛情绪。
“路夜说,你需要我?”吕善长先开了口。岁月在他脸上长了痕迹,瞧着苍老了十岁不止。让赵广渊不忍直视。
这些年他东躲西藏,活在黑暗中,明知京城有风险,可一听赵广渊需要他,还是义无反顾地来了,日夜兼程。
“是,我需要你。”赵广渊点头。
“你说。”
赵广渊看了他一眼,垂下眸子。吕善长还是像多年前一样,只要他和太子哥哥有需要,从不问因由。
“我想送你去一个地方。”
“好。”
“你不问问我?”
“何必问。”
赵广渊微仰了仰头,眼睛眨了数眨,才眨去泪意。
吕善长微笑着看他。这个表弟,还是像过去一样,赤诚丹心,他没变。他姓赵,可他也姓吕。吕善长看他,微笑着。
“你可有未了之事?我送你去后,不一定能回得来了。”
“不一定回得来了?”吕善长愣了愣。
“是。不一定回得来。”
吕善长默了默,“我想看到吕家被平反的那一日。”他想亲眼看到。
“会有那一天的,有我。”
“我还想给他们上坟烧纸,不时看望。”
赵广渊含着眼泪,“有我。”
“好。那我去。”
“不后悔?”
吕善长摇头,“不后悔。”脸上还是笑着。
他牵挂之事不过有二,现在广渊都会替他做到。所以,活着,死了,又有何分别。去往何处,是不是能回大齐,也无所谓。
只要广渊需要,只要能帮到他,他就愿意。
广渊和他一样苦,他知道。
“好,我送你去。”
赵广渊片刻都没有犹豫,也坚信吕善长能去到那边。因为在这之前他带着睡着了的曹厝已经去过那边。
曹厝还不知道他曾在睡梦里,已是上了一遍天。
赵广渊观察了几天,曹厝都未出现任何不适。他便知道,他是能把这边的人带去那边的。
只是为何夏夏不能回大齐?
“你抓紧我,闭上眼睛。”
“好。”吕善长很是信任他,抓紧了他的手,并闭上了眼睛。只觉得身旁似乎有风吹过,轻轻的,缓缓的。表弟要带他去哪?这是在施展轻功吗?
什么时候表弟的轻身功夫,竟登峰造极了?
正琢磨着,就听到:“到了,睁开眼睛吧。”吕善长缓缓把眼睛睁开……
嚯!
凭他心志再坚,可还是被眼前出现的这两个人吓到了。一个女人,一个孩子?穿着奇奇怪怪,都在盯着他看。
而且这不是大殿!
这里的一切,竟都这般诡异,纵然他走南闯北,行走过无数地方,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屋内摆设,这样的穿着。
“表弟?”
吕善长这些年已经练就一副金刚难入之身,无欲无求,宠辱不惊,可这会面对这陌生未知的一切,竟有些不安。
赵广渊还不及解释,“你就是表伯吗?”长至已走到吕善长面前。
对着小小的长至,吕善长收了心底的不安,微笑着看他,“你是谁?为何叫我表伯?”
长至仰着头看他,觉得这个表伯似乎不太聪明。
“你是我爹的表哥,那当然是长至的表伯咯。”
啊?吕善长猛地看向赵广渊。见他朝自己微笑着点头,心中大惊,急忙又去看长至,以及长至身旁的女人。
这人眼睛都要瞪凸了。
林照夏微笑着说道:“你大老远来,辛苦了。现在正值晚饭时间,你和广渊先坐着,我给你们叫饭去。”看向赵广渊,目光询问。
“点些清淡的,表哥没有忌讳。”
“好。”林照夏应完,又招手把看热闹的长至叫到身边。母子二人进了房间,关了门。
“娘,我不能到外头帮着爹招待表伯吗?”
林照夏在他脑门上戳了一下,“没看出来你爹有话要跟你表伯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