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宗礼唉声叹气地道:“贾相公的军马到了我们芜湖城外,但他暂时不能进攻鞑军,遣细作人进城通知说待众军齐备后才能进攻,他要我们再守半个月,唉!“
半个月!
康纪恒一听就头大如斗,如今芜湖粮食充足,但人员与守城物资短缺,不说守上半个月,鞑军若全力攻城三五天,必下芜湖城。
此时陈宗礼和康纪恒一起商量没有外人,陈宗礼也不禁埋怨朝廷为何不早派大军来援,派来的贾相公居然不敢与敌决战,芜湖城的形势他清楚,根本不能守下去。
外援的命重要,但芜湖县人就不是人了?
陈宗礼不怕以身许国,但也忧虑身后名声,他听闻芜湖县内民众议论纷纷,说他一心牺牲他们的性命来成全其名声,即以民众的鲜血去染红他的乌纱帽!
如今芜湖城几乎家家戴孝,民间的怨气渐重。
陈宗礼自宣州带来的府衙都头武云翼通过收买线人,在芜湖城多处地方布了眼线,报告回来给陈宗礼听,即民间不稳,存在民众投降以及兵变的危险!
好在宣州兵还算稳定,他们的家人不在芜湖,若他们降了鞑子,则家人必定受苦。
再有康纪恒赏惩分明,治军有方,宣州兵听他的吩咐,据武云翼了解到康纪恒不知何种原因,实无降心,只想着跑路。
武云翼追随陈宗礼,陈知州若有什么三长二短,则他也难脱关系,更有性命之忧,因此他做事尽心尽力,把所有的情况如实报告给陈宗礼,陈宗礼悚然一惊,方知自己是坐在了火炕上。
他精忠报国,不以己身为念,但他也不能不考虑到民间风评,因此他与康纪恒商量怎么办?如何能让外来援兵为芜湖城解围?
陈宗礼为难哪,贾似道地位显赫,他是”使相“,即以朝廷大员的身份出镇地方,所到地方,以他为首,说一不二,他说不派援兵,短期内不会有援兵!
“既然如此,求不得贾相公,那就求朝廷!”康纪恒提议道。
“求朝廷?”陈宗礼反问。
“康纪恒点头道:“对,求朝廷,派人出城,沿江而下,到建康去,沿陆路到临安府,向朝廷报急!”
“这样啊……”陈宗礼闭上眼睛细思,权衡利弊。
这是越级求援啊!
明摆着,绕过贾似道向朝廷求援,必会恶了贾似道。
但,如果芜湖没有援兵,一旦失守,则万事皆休。
再有,就算鞑军没有急攻,万一民众起了坏心,陈宗礼被投降的民众缚解出降,则他陈某人成了天下笑话矣!
因暴虐成性,驱赶民众抗拒鞑军,措施不得力,被民众捉了投降鞑军?
再多的功劳又如何,成王败寇的道理,陈宗礼渐渐明白了。
得罪贾相公又如何?先把命保住,把自己的名声给保住再说。
他睁开眼睛,断然道:“本官立即写信,派妥善人出城,送信到临安府给朝廷!”
于是他写下求援书信,芜湖县尉阳华盛出身禁军,素有勇力,又是本地人,他为满城民众生命着想,自愿带书信出城。
此事非常危险,陈宗礼向阳华盛长揖到地,感谢他为了芜湖城不计个人安危,并表示若阳华盛发生事故,则汝妻子吾养之。
这话很耳熟,乃曹贼所言,但在宋代,可是一个郑重的承诺。
康纪恒派出精兵二十员护送阳华盛,他们搭乘一艘乌蓬快船,乘着夜晚离城而出。
此时月色昏暗,星光黯淡,鞑军水师新败,士气低落,人手缺乏,封锁不力,让乌蓬船顺利地进入长江航道,不必张蓬,由湍急的江水送往下游。
陈宗礼一直守在城头处远眺,见江面上没有发射出烟花信号,这才放下心来。
按事先约定,一旦他们被鞑军水师包围无法脱身时,他们就发射烟花信号,如今没有信号,表示安全通过了。
阳华盛的船只不敢点灯,夜晚行船是非常危险,好在选派的是城内最熟练的船工,他们技术高明,有惊无险行船一个时辰才敢点灯和挂蓬行驶,水力和风力一起落力,如此速度更快。
到天朦胧亮时时,他们已经行程过大半了。
乌蓬船似黑色的水鸟在水面上滑翔,速度之快,令人侧目。
此时乌蓬船船上的人看到下游官军巡船竭力追赶他们,巡船上的人叫嚷着什么。
阳华盛告诉船工道:“不管他们,加速,加速,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建康府!“
船工动作,迅速把巡船抛到了后面,无法追上。
如此他们在辰时初(上午七点到九点)到达了建康府的天字码头。
所谓的天字码头指的是接官码头,即官员到任与离任时常到的码头,即水西门外设的码头,堪称建康府的咽喉。
码头边船舶林立,民众、货物上落络绎不绝,呈现出一片繁荣的街景,竟无一丝紧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