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无法独立吧?徐行无言片刻,方道:“卜白秋。”
无数惨白的指尖冒出了水面,随着水波沉默地一起一伏。这些手都已经被水泡的骨肉分离,皮肉就像烂掉的棉絮一般软绵绵漂浮在指节周围,看着极为瘆人。
其中有一只白森森的手,指节上布满了奇特的骨刺,形状扭曲,像是被人生生折断五指之后愈合的痕迹。
徐行缓缓向前倾身,低头,伸手,指尖和那只白骨微微一触,阴冷的感觉霎时扑来。她并未退缩,而是反手,掌心向上,像对待一个值得尊敬的故人,以一种可称虔诚的姿态,轻轻握住了那只手的第一指节。
顷刻间,无数飓风般的画面席卷而来!
她站在山巅之上,唱《快活三》,她看不见底下是随时准备开掘的镇民们。众人都以为接了个夜里的大活,可以贴补好一阵的家用,面上满是兴奋。她不情愿,却不得不情愿,呜呜咽咽的声响中,远处的狗也凄凉地迎合起来。
星移,地动,山挪,她听见郑长宁温润的声音:“你们镇上好像有一个传统,叫做‘打生桩’。动工之前,选一个人埋进去,这样做什么都会顺利。你觉得如何?”
“埋一个都能保佑顺利,那埋多点,岂非更好?”
下一瞬,所有声响都不见了。
郑长宁不仅将她埋进去了,还连带着在场的所有人一起,混进矿山里。这些人嘴里含着咬魂玉,甚至到死都没发出声音。
“……”
傲竹没有走,她的肩背还是那样直,没有闭上眼睛。她总是站在郑长宁面前,用一种死海般的眼神看着他。
“别缠着我了。”郑长宁醉倒在榻上,烦不胜烦地掷过酒杯,酒液透过她的身躯,直接洒在地上,他哂笑道,“活着都没用,死了还有办法么?”
她不见了,这是件所有人无法忽略的大事。流言纷纷,郑长宁开始觉得自己做事有点急躁了。虽然不会有人联想到灵石矿上,当时知情的人都死了,但,万一呢?
要给出一个合适的理由。
“……”
深夜水边,无人的戏楼上,有个小叫花子仿佛听到了声音。
她抬起头,有点狐疑地四处张望,似是非常诧异,为何自己会在这时听见乐器的声音,为何现在还有亮光。
许是觉得有机可乘,能偷点油带回去,小女孩蹑手蹑脚地自墙顶翻了进去,下一瞬,她便被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有人上吊了!!!
她想跑,却脚软了,只和那具尸体面面相觑了很久,动都不敢动。但她不是家里有人宠爱的孩子,平日里就上窜下跳四处奔逃,胆子比寻常小孩要大。她很快就积蓄起了一点气力,却没有马上离开,总觉得这张脸远看很面熟,虽然没见过,但给人一种莫名的好感。
“太可怜了。”徐行听见这小孩老气横秋地说,“吊到明天早上,都不知道要什么样了。”
听这语气,她这么小就见过尸体了么?
小女孩也不能叫人,否则她夜半偷溜进来的事就暴露了。于是,她吃力地搬来了凳子,叠了两层,试图踮起脚,将这可怜的吊吊给抱下来。她本来以为自己无法成功的,毕竟死人很沉,但她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连抱带拖、摇摇晃晃地将人弄了下来,让人终于可以平躺在地上。
白毛毛的月光越过屋墙,朦胧地照在地上。
徐行听到有人不断在说:“不要!”
可惜,只有她听见了,小女孩听不见。这小女孩专注地看着地上的人,四处看着,似乎是想找块布盖上先,但她圆圆的脑袋转动到一半,却陡然僵住了。
她应该是想到了什么让人毛骨悚然的事情。比如,上吊死的人不该是这样。手中的人在上吊之前,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月光下,小女孩面黄肌瘦的脸上,反常地嵌着一双黑葡萄似的灵动眼睛——
增添上纵横交错的疤痕,挖掉一双眼睛,就能轻易看出来了。
她就是,小时候的卜白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