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局心里震撼,面上还是如常地解释:“一般来说像这样情节轻微的肢体冲突,没到严重斗殴的程度,惩罚也比较轻的,先动手的拘留三到七天,原则上不超过七天,鉴于宋玲同志脚背上没留下太严重的伤势,你母亲顶多也就拘留三天。”
“你要做什么?”苏见茹愤怒的眼神里夹杂了一丝惶然,她用近乎警告的语气说:“我是你妈,我生育了你,你姓宋,这是你永远无法改变的,做任何事之前,先想想你的身份你的立场,最好不要让你爷爷失望!”
宋宵定定看她,语气没什么商量的余地:“别拿爷爷压我,这件事你欠宋阿姨一个交代,要么道歉,要么公事公办,你看着办吧。”
苏见茹轻蔑笑了一下,斩钉截铁拒绝了:“我不会道歉。”
身为宋家儿媳是她这辈子最拿得出手的身份,又有着体面的工作,美丽的容颜和身材,人人艳羡的贵夫人生活,她的骄傲绝不允许她跟宋玲这种市井小民低头。
宋宵很平静地看着她,眼底却满是死寂,“那就按流程,我不会让家里人帮你的。”
“宋宵!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苏见茹瞪大眼睛,不敢置信似的,声音尖利了几个分贝:“你疯了你!你要让自己的母亲留案底??”
这一整天她好像一直在情绪失控,可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么情绪激烈,小宵想干什么?不让家里人帮她,就凭他捂得住吗?老爷子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拘?
宋宵深深地朝着王圆圆那边看了一眼,“我没疯,我确定我此刻很冷静,以前我没对你强硬过,但这次,你欺负的人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
这个话其实是有点突兀的,大家都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说。
众人下意识就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这时候王圆圆因为跟展宏瑞他们几个站在一块,宋宵这个话倒是没引起过多的遐想,展宏博和王妈他们都知道展宏瑞和宋宵在乡下关系不错的事儿,所以就理所当然的以为,他口里那个重要的人是展宏瑞。
“再重要有亲妈重要吗?”苏见茹嗤笑了一下,“真没想到你会说出这个话,小宵啊小宵,我突然发现,你一点都不成熟也不稳重,你从小性格就腼腆乖巧,十几岁做事就很有分寸了,都是假象!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你是整个家里最疯的一个!你知不知道我是你亲妈??”
宋宵淡淡地说:“在我心里早就没有亲妈的概念了,从懂事起我就认定自己是孤儿了,这些年我还愿意回家,只是看在爷爷的份上,如果不是爷爷命令我和你们维持关系,我不会回那个家。”
很难想象一个平时言谈举止十分得体有分寸的人,在这一刻竟然满脸失望地当众自揭家丑。
大家齐齐震惊,原来他们的母子关系,是宋老爷子一直在背后维持着啊?
王圆圆目光复杂地看着宋宵,这一刻心里是挺为他感觉到难过的,平时宋宵是那么的乐观开朗有松弛感的一个人,没想到他童年经历那么不堪,她想象不出宋宵是怎么孤独的在那个家里长大的。
也许是他这个话力度空前,也许是这个话宋宵第一次对苏见茹说,她十分罕见地没言语了,身体诡异地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怪不得,小宵越长大越冷漠,常常对外人笑却不愿意对她这个母亲笑,他所有的温柔都给了别人,对自己这个妈永远只会客客气气的,原来都是因为,在他心里老早就觉得他自己是孤儿,他压根就没把自己当成妈。
苏见茹以前一直觉得,孩子还小,相处时间还多,以前缺失的陪伴,等儿子以后长大了,懂事了就会好了。
又或许等那么一天,当自己老了,卸去了一身的世俗和负累,就可以多对儿子露出最发自内心的笑容,释放出最纯粹的母爱。
一直到今日,当听到宋宵刚才的话,她突然一下子就体悟到了什么是来不及,什么是朝花夕拾的痛。
二十多岁时没抱的小婴儿,也不会再需要她五十岁时给予的拥抱。
幼年没陪伴的岁月,如今即便母子相对也已毫无意义。
这世上所有的来日方长,对应的结果都是时过境迁和物是人非。
要么诗人怎么留下一句: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因为诗人的心里,只剩下遗憾了。
不是痛,不是悲,是遗憾,深入骨髓的遗憾。
苏见茹也不是毫无感觉的,她的眼角飞快地冒出一丝晶莹的泪意,她飞快侧了一下头,用撩刘海头发的动作假意抹去了。
然后她深呼吸,扯唇说:“刘局,我按你们的流程做了笔录,接下来我家人是不是该有知情权?我是不是可以借用贵局的电话,给我丈夫打个电话?”
言语间又恢复了那个没有破绽的完美贵妇。
她之前就算柔弱和狼狈,那也是个清爽的美人,藕粉色毛衣,纯白呢子大衣,身上是醇厚的檀香气,是放在衣柜里的香炉数着时辰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