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南泽可不是悠悠, 他是一个健康的成年人,所有的重量全压在了林淮溪的右手上,林淮溪手臂绷直,骨头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咔嚓声, 关节处酸痛难忍, 恍惚间他感觉自己的整只手臂在被人拼命地往外拔。
不仅如此, 他还被拖得止不住地向前滑动, 悠悠被这个变故惊到了,连忙蹲下身抱住林淮溪的腿, 想尽自己的一份力。
但林淮溪仍然在向前滑动,他猛地抓住旁边的石头,终于稳住了身形。
他什么都顾不上了,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只想一心地把宗南泽拽回来。
宗南泽在生死的边缘却仍气定神闲,还笑吟吟地说道:“没关系, 你松手吧, 我不是悠悠,掉下去不一定会死。”
他们处在山坡,并不是悬崖, 林淮溪松手后,宗南泽会顺着坡度一路滚下去, 如果他运气足够好,没有碰到树干和石头,估计只受皮外伤, 但若是运气不好, 他会撞个头破血流, 甚至一命呜呼。
林淮溪喘不上气, 脸色带着不正常的潮红,他没有回答,而是伸出另一只手,再次抓紧了宗南泽的手腕,生怕他掉下去。
察觉到林淮溪的举动后,宗南泽的笑意慢慢收敛,神情变得认真。
在这种情况下,林淮溪已经顾不上探究宗南泽的表情和眼神了,他深吸一口气,手臂的线条绷直,不在意自己是否会扭伤,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拼命地把宗南泽向上拉。
宗南泽眼底倒映着林淮溪此刻的样子,他几乎受到感召一般,情不自禁地伸出另一只手,抓住了平台的边缘。
大部分重量转移,林淮溪感觉轻松了不少,继续发力,宗南泽终于艰难地爬了上来。
林淮溪见宗南泽完完整整地重新出现在他面前,这才松了一口气,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他刚刚趴在地上,胸腔受到挤压,几乎喘不过气,如今新鲜的空气迫不及待地钻进他的身体,大脑重新变得清醒,林淮溪看着满天的星空,感觉越来越好。
宗南泽的状态要比他好很多,他盘腿坐了起来,目光沉沉地看着林淮溪,并未言语。
林淮溪察觉到他的目光,终于想起了宗南泽刚才的话,“你有说废话的力气,还不如多在手上用点力。”
把人拉上来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困难,宗南泽的手不断从他手心下滑时,他慌得心脏都快跳出喉咙眼了,满脑子都是宗南泽摔下去的凄惨样子,还好悲剧没有发生。
宗南泽一向吊儿郎当,刚刚都有心思调侃,现在却深沉了起来,只是重复道:“你救了我。”
林淮溪胸膛剧烈起伏,喘着气,懒得搭理他。
宗南泽又说了一遍,“你救了我。”
林淮溪只能回应他,“你刚刚是怎么掉下去的?明明离边缘那么远。”
宗南泽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话,执拗于这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救我?”
这个问题从来没有标准答案。林淮溪疑惑地问道:“没有原因啊,难道让我在那个时刻见死不救吗?”
“可你不是讨厌我吗?”宗南泽的语气变得很轻:“我死了,你不应该开心吗?”
林淮溪:“……”不愧是渣攻,脑回路真够清奇。
林淮溪坐了起来,“我是讨厌你……也没有那么讨厌,反正不至于想让你死,你活着我也可以解决问题。”
宗南泽接着说道,“可你刚刚差点被我拉下去,说不定你也会死。”
周围一片安静,两人又刚刚经历了危险,宗南泽现在满嘴的死,林淮溪听着就晦气,差点炸毛了,“你能不能说点好听的,现在我都把你拉上来了,你干吗还要计较这个问题?”
对林淮溪来说,这是理所当然的,宗南泽清楚这就是他的答案。
他见过很多虚伪的人,嘴上说着自己是个好人,但自私得要命,而且在极端的环境下,最容易试探出人性。
人有求生的本能,就算平时很有善心的人,在生死的边缘,说不定会见死不救,甚至嫌别人连累了他。
而林淮溪是他见过最明媚的人,他做任何事情都有纯粹到天真的理由,他心里阴暗,便不能直视阳光,想在林淮溪身上找到他的阴暗面,现在却失败了。
林淮溪有救人的心,也有救人的能力。
宗南泽眼底的情绪几度变幻,他之前觉得林淮溪有趣,只是因为林淮溪的举动,以及他跟祁妄的关系,现在他的目标变了,他想继续探索林淮溪的内心,得到更多的惊喜。
这岂不是很好玩。
林淮溪不知道宗南泽到底在想什么,但敏锐地察觉到他的表情变了,“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不也救了悠悠,那我还以为你不会做这种好事。”
宗南泽笑了一下,又恢复成了往常的样子,“高一时我见过你在路上跟小兔子说话。”
这句话太过突兀,林淮溪表情呆呆傻傻的,还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