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秋月话语一顿,目光掠向一处,淡淡说: "能时时体察出圣意,自然是好事,只是服侍君王,一昧听从多了,也少不得有谄媚讨好主君的嫌疑。"
邓漪瞬间呼吸一紧。
她顺着秋月的目光,看到自那边拾级而来的男人。
身量清瘦,肤白若玉,天青宽袍,行走姿态贵气端直,犹如松柏。若说他是奴籍,估计别人都不信。
怎么会有气质这么好的奴隶?
甚至乍然一眼,邓漪甚至有些恍惚地看到了些许君后的影子,不过在她眼里,君后高贵,是陛下的夫君,自然不是这种人可以比拟的。
邓漪看了王璟言一眼,立刻就明白了秋月是什么意思。
——秋月怪她那日,在觉察到陛下对这个罪奴感兴趣时,没有当机立断斩杀王璟言,反而有意顺着陛下促成好事,让陛下带他回宫。
一昧揣测君主想要什么,拼命地满足,就是谄媚逢迎,不是忠臣,而是大奸。
而事后的事证明,邓漪的确不该促成此人回宫,他留在陛下身边,间接导致了陛下的手受伤。
邓漪后知后觉,背后陡然起了一层冷汗,连忙道:“是下官考虑欠妥,下官当时的确是做错了,险些酿成大祸,多谢大人提点!下官再也不会如此了!"
秋月: "知道就好,接下来怎么做,你应该明白了。"
说完,秋月就转身走了。
邓漪揣摩秋月的深意,觉得陛下虽然留了王璟言在身边,但她为了陛下着想,定然是不能再让此人随意接触到陛下了,这个王璟言现在身份卑贱,她当即叫他过来,使唤他去清扫□□的
落叶,又给他加派了很多活。
王璟言能感觉到来自别人的恶意。
从前他们把他当成“男宠”,不给他派任何活,只让他时时陪在女帝身边,现在女帝还在休息,他们就已经针对起他来了。
王璟言对于这种程度的针对习以为常,只是忍着身上那些没有愈合的伤,慢慢干着活。
好几次伤口开裂,他都低头忍耐着,等缓过了痛意再继续,深夜,别人都已经休息,月悬西天,他也依然在独自清扫着落叶。
等他好不容易扫完,天色已经微亮,前来检查的内官神色倨傲地扫了他一眼,突然一脚将那一篓子的落叶全部踢翻。
有风吹来,好不容易扫好的落叶,瞬间又被吹散很远。王璟言冷冷抬眼:"你!"
那人讥讽道:“你就是这么干活的?扫了一夜都没有扫完,真是个废物!还不继续!”王璟言袖中的手越攥越紧,青筋浮现,他竭力压抑着愤怒,继续垂着头道: "………是。"他合该如此卑微。合该如此。
他忍着疼蹲了下来,正要重新拾起扫帚,忽然听到头顶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用这等手段折辱人,着实无耻。"
男人的手一顿。
身边的内官听到声音,吓得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王璟言缓慢抬头,看到少女正穿着华美严肃的朝服,拢袖站在那儿,晃动的旒珠后,那双黑眸隐隐透着不悦。
"拖下去,杖三十。"
那内官哆哆嗦嗦地求饶起来,很快就被带走。王璟言重新站起来,看着她一步步朝自己走来。
她问: “你扫了一夜?”
"……是。"
"你伤还没好,先回去休息,不必如此。"
“是。''
她简短地说了两句,他简单应了,睫毛低低垂着,让人看不出他的想法。
她从他身边掠过,身后是随行的宫人,不远处是正在等候的帝王仪仗。
"对了,朕并未给你派活。"
她忽然觉得还是解释一下比较好,脚步顿住,回头对他说: “朕说了再给你一次机会,就是君无
戏言,绝非是以另一种方式折辱你。"
"……嗯,奴明白。"
所有人都故意折辱他,唯她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