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的时候,钮祜禄贵妃身子就不大好,皇上还担心……而今好歹出了正月,万事都能筹备着。奴婢方才去送东西时,眼瞅着贵妃没了精气神,只怕……终究是留不住了。”
逢春才往永寿宫送了两只上品老山参回来,颇有些唏嘘。
赫舍里叹息:“她入宫还不满两年吧?遏必隆送这般病弱的女儿进宫,当真是心狠。”
逢春应道:“只怕这位还没走,遏必隆大人已经琢磨着再送一个进来顶上了。”
赫舍里冷笑一声。
是啊,没了二女儿,还有三女儿。满洲大族总是不缺女儿的。
她没了再谈的兴致,低声叮咛着逢春:“如今整个太医院都围着永寿宫转,承乾宫那个有身子的却也不能轻慢了。越是忙越容易出岔子,你多费心盯住了,若两头同时出事,便成了我们的不是。”
逢春忙福身应下。
二月末,外头的天刚要回暖。
钮祜禄贵妃还是如前世一般,没有撑到春日灿灿,便崩逝了。
因着已经出了年,丧事便得以在宫中小办。钮祜禄走时不过二十岁,康熙有些叹惋,追封她为皇贵妃,并尊谥“温昭”,金棺暂且安置于筑华城,待停灵满三年再奉安景陵妃衙门。
折腾了好一阵子,又到了清明。
落雨冷冷清清,叫康熙一时感伤于双亲的早逝。他今年便没以亲王代行,亲自带着赫舍里去了趟孝陵。
谒陵的礼仪十分繁杂,从下马碑开始,便要着素服三跪九叩,奠酒,直至在隆恩殿奉茶举哀才算罢。
胤礽到底年幼,还未学清楚这些规矩,便留在宫里等着额娘和阿玛回来。
宫门下钥前,赫舍里带着一身疲惫回到了景仁宫。
两个婢女忙给她卸下头饰素服,换身轻快的常服,又打了热水以供洗漱。胤礽也跟着凑上来,心热地给他额娘递个巾子,奉杯热茶,还想搬张椅子站在上头捶肩膀。
赫舍里哭笑不得,将人拦住:“好了,额娘只是去祭拜你玛法和玛嬷,哪儿就这么娇气。”
胤礽仔细打量着额娘的面色,觉得与往常一般,才放心下来。
赫舍里摇摇头,佯嗔夏槐:“还不是你成日里念叨着,叫阿哥听多了,还当本宫是多体弱多病,走不得半步路似的。”
夏槐不好意思地笑笑:“小心驶得万年船嘛。奴婢只想让娘娘长命百岁。”
胤礽也在一边吆喝:“额凉,长命百岁!”
赫舍里禁不住露出温柔笑意。外头多少人喊着千岁万岁,他们这句百岁,却实在动人。
拾掇妥帖坐下来,差不多到了晚膳时候。
孝陵那地方偏阴偏寒,今日又下着雨,胤礽便特意叫小厨房准备了热锅子。这回的锅子有些不同,里头是加了牛乳的椒麻红汤锅底,煮着各样鲜蔬、牛羊肉片、肉丸,锅边还有两碟子细面条,只等着吃完了菜再煮进去。
牛乳的香中和了一丝辣味,赫舍里吃下肚去,只觉得浑身都暖和过来。
殿外,雨声融入长夜。
母子俩惬意地围坐在暖阁,看了一会儿书,胤礽忽然惊觉:“咦,汗阿玛呢?怎么没有来蹭饭吃,保成都不习惯了。”
赫舍里和两个婢女登时逗笑了。
她无奈道:“没大没小的,不许这么说你汗阿玛。方才,承乾宫的人来说,佟佳贵妃似乎身子不大好,你阿玛便过去了。”
胤礽还是挺喜欢佟佳氏的,她对额娘恭敬,对自己也温和,不是装出来的。便追问:“佟娘娘怎么啦?”
赫舍里垂落眼眸。前世,佟佳氏抚养大了乌雅氏所出的四阿哥胤禛。算算时间,这一胎便该是四阿哥了。
这宫中人心易变,私心难免,佟佳氏也不能幸免。
她嘴角噙着意味深长的笑,看向窗外夤夜,道:“你佟娘娘啊,怕是心病。”
承乾宫正殿。
当值的沈太医战战兢兢才退出去,屋内气氛便已经叫人压抑。
康熙侧坐在榻边,一手揽着佟佳贵妃的肩膀,任由人在怀中哭了小半晌。直到她情绪稳定抬起头来,康熙才伸手递了块帕子:“太医方才不是说了吗,少思虑,好好吃药调理,兴许还是有机会要个孩子的。”
佟佳贵妃擦了脸,难得露出几分小女儿作态:“太医的话,向来都是说三分留三分,余下全靠猜,皇上还不清楚吗。”
她又转过身,难过起来:“表哥……”
她还这般年轻,之前还大言不惭不愿养着旁人的阿哥,如今还真是讽刺。
康熙自从生母早亡,便将所有遗憾都弥补在佟家身上,对这个表妹更是偏疼几分。他也知道,在这深宫,没有孩子的女人终究就如浮萍一般,雨打风吹间轻易就会凋零。
他思忖片刻,捻着手沉声道:“表妹不必忧心,即便是不能……朕也不会叫你膝下空虚。后殿的乌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