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哥不是我……”
一只手忽而覆住了相里华莲的手背。
那只手有薄薄的剑茧,修长又温暖,是一只属于女子的手。
眸含水雾的相里华莲转头看向身旁的琉玉。
“无需向他们解释。”
琉玉似笑非笑地瞧着相里雎,视线又落在九方彰华身上。
“你没有向他们澄清真相的义务,更何况,在这个地方,真相是最不重要的东西。”
她也曾有过想要向天下人澄清真相,洗清阴山氏污名的念头。
后来才意识到,这是毫无意义的事。
败者的清白就像一具艳丽的尸首,只可供人观赏哀悼,却没有任何攻击性,真相由赢家书写,他们将罪恶铸成王冠戴在头顶上,谁都看得见,但谁也摘不下来。
九方彰华深深望入她眼底。
那样明丽又深邃的眼眸,是琉玉绝不会有的目光。
九方彰华缓声开口,问:
“那即墨小姐觉得,什么才重要的?”
琉玉望着玄盘上两相对峙的兵人,金色兵人的拳头被炁剑挡下,又一寸寸逼近。
“自然是赢。”
她静静望着眼前的青年。
“长公子亦做此念,对吗?”
恰在此时。
申屠襄、琉玉、九方彰华三人腰间的玉简几乎在同一时间亮起。
乌止:【申屠家的人动手了】
乌止:【小姐,对面有一名九境修者,尊主已上前迎战,但他为了不暴露身份,无法全力迎战,属下力有不逮,是撤退还是死守,还请小姐示下】
琉玉盯着九境修者那四个字看了好一会儿。
仿佛能从这四个字之间,看到此刻在龙兑城外的腥风血雨。
“申屠氏不愧是雄踞妖鬼长城一带的第一世族,一出手就不同凡响。”
申屠襄打量着眼前少女的神色,暗自赞叹。
听说她不过才十几岁的年纪,不知是不是因为出身没落世族,肩上担子比旁人重的缘故,发生如此大的变故,她竟然也不见慌乱之色,镇定得让人几乎以为她还有什么后手。
但她不可能有后手了。
即墨氏能出她这么一个天才,已是祖坟冒青烟的程度,如果真的有能与九境修者抗衡之力,那这个即墨氏绝不正常。
出于惜才之心,申屠襄开口道:
“即墨小姐年轻气盛,人之常情,今日洛水清谈,各家聚集于此,是为求和,而非开战,大家各退一步,化干戈为玉帛,日后再见,亦可称友。”
“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申屠氏不愧是兵道大家。”
琉玉笑了笑:
“但相里氏是我即墨氏所灭,家主印鉴是我即墨瑰所夺,接手龙兑城相里氏,本就在情理之中,为何说得像我要执意开战?又为何要我将利益拱手让人?”
九方少庚看着她字字铿锵,不肯退让的模样,一时有些出神。
内室中的众世族稍迟几步,也得到了龙兑城外的消息。
九境修者啊。
申屠氏一共就两位,除了那个,另一个是眼前的申屠襄。
两名九境修者一内一外夹击,这个即墨瑰竟然还敢跟他们对着干,没有半分畏惧之意,真不知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有什么别的底气。
一个刚刚冒头的没落世族,还能有什么底气?
九方彰华也想从她的面容上探出个究竟,良久才缓缓开口:
“即墨小姐的夫君很厉害,也很有勇气,竟敢独自与九境修者交手,即便受了伤,也死守城门,彰有个冒犯的问题,因周围无人可问,只能向即墨小姐寻求一个答案。”
博山炉熏香袅袅,笼着那张如珪如彰的玉容。
不知是否是因为胜券在握,他的眉宇也卸去几分凝沉,显得比方才更柔和,更淡然。
“与妖鬼结为夫妻,是什么样的感觉?”
内室的众世族轰然议论开来。
“妖鬼?”
“她夫君竟是个妖鬼?”
“天哪,世族竟与妖鬼通婚,何等荒谬!”
“嘘——”有人反应过来,低声阻拦,“阴山氏的大小姐不是也与九幽妖鬼之主联姻吗?她与长公子青梅竹马,诸位慎言,慎言。”
琉玉能感觉到身后的揽诸和鬼女露出明显的杀意。
纵然他的语气称得上友善,神色也并无失礼之处,但这个问题本身就带着狎昵意味,充满了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审视窥探。
揽诸握着刀柄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恨不得将此人就地斩杀。
但琉玉只是平静地对上他的眼,唇边缓缓绽开一个浅笑:
“我为何要回答你这个问题?”
九方彰华看着玄盘内的金色兵人已露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