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吞云吐雾。
见朝暝盯着他脚下的脑袋,方伏藏解释了一句。
那是他曾经在九方家时的顶头上司。
当初,就是此人去了一趟九方家本家,旁听到了一些风声,知道九方家与阴山家的关系已经恶化,回来后便疑神疑鬼,觉得任何与阴山氏有关的人都是对方派来九方家的奸细。
担心自己手底下出纰漏,此人下令盘查手底下所有与阴山氏有牵扯之人。
这一查便查到了方伏藏。
其实仙家世族之间,通婚往来本是寻常,哪怕两家斗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舍不得妻子丈夫而不肯和离的也大有人在。
但也有像他这位上司一样眼里揉不得沙子的。
哪怕只是阴山氏的一个小小家臣的女儿,也被他勒令和离,否则方伏藏这一脉便被剥夺姓氏,逐出九方家家臣之列。
“就因为上面那些人的一句话,一个念头,底下的人就要妻离子散,这就是在世族手底下讨生活的人过的日子。”
方伏藏将烟管里的烟丝,顺手磕在了脚边那颗人头上,额上碎发覆着一双沉静的眼。
“阿绛的事,没有一个掌权者愿意见到,可我说句不该说的,还好大小姐心软,将阿绛在身边留了段时日,至少过了几天好日子,否则她直到任务失败被背后操纵者抹杀,死了也就死了,谁会在意?”
“和那些宁杀一百不放一个的世族比起来,我还是更想效忠大小姐这样的人。”
朝暝将这番话转述给琉玉。
琉玉听完,愣了好一会儿。
地上血污满身的身影睁开眼,泥地里的八爪蜘蛛如一只濒死但仍要挣扎的虫子般动了动触肢。
“妇人之仁……妇人之仁!就是因为知道你们有这种愚蠢的善良,我才会用这样的办法对付你们!连一个低贱的娼妓都想救,能成什么大事!迟早……你们迟早有一日,也会落得我这个下场……”
朝暝原本缓和的神色再度阴沉起来。
但在他有所动作之前,琉玉已经先一步从神轿上缓步走了下来。
雀蓝色的绸缎,缀满绿松石与翡翠的裙摆,外罩的那一层纱衣在日光下如浮光跃金,瑰丽无双。
玉面蜘蛛已有一只眼被朝暝揍得看不清东西,另一只眼也抬不起来。
他看不清此刻的琉玉是何模样,但只这一截奢丽衣摆,也能想象到那本就容貌出众的少女会是何等殊色。
“那你觉得,你的败因是什么呢?”
琉玉垂眸凝视着玉面蜘蛛扭曲挣扎的触肢。
玉面蜘蛛双目赤红,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还没等他开口。
背脊处传来令他瞬间脑海空白的剧痛。
扯下来的断肢粗硬,布满密密麻麻的细小绒毛,残留下来的反射令琉玉将触肢握在手里时,还有几分缓慢的蠕动挣扎。
是非常恶心的触感。
但琉玉闭了闭眼,紧接着生生扯下他第二根触肢。
“善良不会让人失败,但弱小会让人送命。”
那一截银色发丝贴在琉玉的心口,熨帖她的心跳。
原本无比嫌恶的东西,也变得不那么可怕。
“我不会改掉我这个缺点,我只需要变得更强就好,强到即便朝身陷囹圄之人伸手,也不会被他们一同拽入泥潭——然后看着像你这样灭绝人性的恶鬼去死。”
琉玉一根一根卸掉了他的触肢。
最后一根触肢从他的身体里抽离时,他终于不再动弹。
玉面蜘蛛死了。
琉玉将手中触肢丢开。
她转过身,对身后的朝暝道:
“等墨麟拿下玉山后,会将玉山余党送回邺都,你寻一名死囚,在邺都十方街街口验证无量海药效,公布玉面蜘蛛与大晁勾结的罪证。”
“届时会有诸多质问,你需备好证据一一应对,既不能以武力强行镇压,又要让人心服口服——朝暝,你能办好吗?”
九幽的妖鬼和大晁那些已被世族驯服的百姓不一样。
他们对朝暝的偏见,会远远大于摆在眼前的铁证。
但琉玉依然要朝暝去做这件事。
朝暝从玉面蜘蛛的尸骸上收回视线,他忽而单膝跪地,抬起头时,青涩的少年面庞终于露出了几分琉玉熟知的镇定。
“小姐放心。”
朝暝已深知九幽妖鬼的善良与愚昧,单纯与狡诈。
他不会心存任何侥幸,只会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应对。
“还有一件事,”朝暝肃然道,“我赴长城外与方伏藏交接时,得到一个消息——相里家夺下了太平城。”
朝暝口中的相里家,自然是龙兑城由相里慎统治的那一支。
琉玉眸光微凝。
妖鬼长城一带,想要夺下太平城的世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