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1 / 3)

石城的李小姐,不爱笑。

李家是石城的大族,上数几代,为官做宰。

只是,如今,最大的“官”也不过是捐来的员外郎。

李员外有七八个子女,其中三个女儿。两个已经出嫁。

李小姐是最小的那个女儿。除了不爱笑,什么都好。

但女子本就应该应该谦恭、腼腆,不把时间浪费在嬉笑上。人人都说,她是个真正的淑女。

十月下旬,秋将尽,风已有肃肃之寒。

庭院里,那棵枯荣已经九次的树再一次凋了。

李小姐也终于一十五岁了。

人们推了一扇又一扇的门,跨了一进又一进的门槛。

小院的锁开了,二门的锁开了。绣楼的楼梯门锁开了。盖板的锁也开了。

丫鬟们斜着身子,推开盖板,从那狭窄陡峭只容一人通过的楼梯上,抬着一个个箱子上来。

喜气洋洋的族妇招呼:“快快快,把东西都抬上来!”

“三小姐,赵家抬来了定礼,摆开了半条街。夫人叫我们送上几箱,让您看一看。”

她拨开帘幕、拨开帘幕,再拨开帘幕,如走过重重烟云,才看到李小姐。

李小姐彼时正坐在铜镜前理妆,黑发及踵,一下又一下梳着头发。

闺房的镂花窗开着,外映一方寸寸的天、几缕薄薄的云。以及一叠又一叠的飞檐。

李家的曾曾祖、曾祖父、曾祖、祖父、父亲与叔父,一辈子又一辈子攒下的光荣,叠成了层层飞檐,深深宅门。

绣楼的飞檐,是其中最低的一层,在最深处。

当阳光穿过落进二楼窗户时,只剩小半片,恰够照亮绣棚一方、铜镜半侧。

自从生母病逝后,五岁的李小姐就提前被送上了绣楼。

十年来都住在这深院锁重门的绣户里,闲来无事,不是做女红,就是学几个字,读女戒之流,连二楼都几乎不下,平日里衣食等琐事,全赖丫头、婆子送来、处理。

世人便说,这才是真正藏珠般的娇娇女啊,贤良淑德,堪配良才。

于是十五岁,笈礼这年,李小姐订上了婚,是另一城大族的嫡系男丁,家里近亲在朝中做了很大的官。高嫁。

只是,都订亲了,李小姐还是不笑。

见族妇这么高兴,她问:“嫂子,他是个什么人?”

族妇滔滔不绝,唾沫横飞:“赵公子是个才子!年纪轻轻就是秀才,以后大有前途,否则老爷也选不中他,人才没得挑的......”

李小姐打断了她,重复:“他是个什么人呢?”

族妇楞了楞,说:“是个读书种子,绝好的姑爷!否则夫人也看不中他。”

“可是,他是个什么人呢?”李小姐却还是问:“他喜欢什么?会喜欢女红吗?会喜欢刺绣吗?他认多少字?”

族妇沉默下来,有些不知所措的张皇,嗫嚅着,终于说了些不一样的:“三小姐。男人怎会与闺阁女儿有一样的喜好?”

李小姐看出她的为难,换了个问题:“听说他是大族子弟,我配得上他吗?”

“谁人不知我家的小姐们个个贤淑,哪个良才堪配不得?”族妇说。

“我这样,就是贤淑吗?”

“当然,你的两位姐姐也都是这么过来的,都嫁得极好。”

李小姐却想起两位姊姊。

大姊,二十五岁,留有一子,前年已然去世。姊夫已经续娶。

二姊,自从出嫁,回门时垂眉顺目,此后再无音讯。

李小姐又问:“他家的宅院,是怎么样的?”

族妇不知道,但时下的夫人、小姐大都住得差不离,深居绣户。便说:“小姐放心,赵家也是大族,女眷们住的定不比夫人的差。”

李小姐“噢”了一声。

母亲的住处,她知道的。就在更外一层的院子里,母亲倒常下楼,只是从不出二门。

那,到赵家去。跟她这十年,也差不多。

她依旧不笑。

族妇为让她高兴,又忙打开一个箱笼:“您快来看这妆匣。这套头面是城里手艺最好的匠人,花了足足一整年才打磨出来的......”

匣子装满了灿灿的金钗珠饰。

李小姐果然看过来,一样、一样的数。

这些,将换得她将来一辈子,在另一个陌生的院子里,另一幢逼仄昏暗的绣楼里,一辈子。

像数石子般,脸上并无笑意。

但除了她以外,小院里都已洋溢起喜气,人人都说:“小姐福气真好,婆家看中她的美名呢!”

但第二日,喜气又戛然而止。

婢女们来为她送饭菜时,在楼下窃窃私语:“......命,怎么这样不好。”

“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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