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权见董澄的第一面，是铁马兵戈、荒乱萧索的江水边。
孙权见董澄的第二面，是阳光明媚、春花初绽的江水上。
第一次见面，董澄趴在船头，鲜血满身，生死不知。
第二次见面，董澄掀开了层层帷幕，露出那张带着笑的脸庞，问他：“你是孙家来接我的人吗？”
那张脸，是三月的春花，是波光粼粼的春江水，让他的心尖都泛起波澜。
他是来接她的，也是来告诉她，她父母的死讯的。
孤身一人的少女显然是第一次一个人出远门。即使他只是以礼相待，她也仍然以过于接近的距离靠在他的身旁，像只既警惕又紧张、只愿意接近自己认识的人的狸奴。
只是那张脸上，也掩盖不住对他赤发碧瞳的好奇。
那一路，他都在等着她问，看上去好奇心高涨的少女却偏偏忍住了。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忘了，要将父母的死讯告诉她这件事。
又或许是他的心里不希望她觉得自己是个不吉之人，他不想她像其他人一样，把他当成妖怪。
所以在她慌张无措的时候，挡在了她的身前，替她遮去了众人打量的目光。
母亲很喜欢她，他晨起去请安的时候，她已经在那儿了。
陪母亲用膳之后，她才会同他一道出来，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跟在他的身后，躲在他的影子里。
“太阳太亮了。”困得迷迷糊糊的她会不自觉地打摆子，揪着他的衣角，他总是下意识地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看着她信赖自己的样子。
他想着，原来被人信赖依靠是这样的感觉。
她偶尔会看着书就睡过去，眼下青黑。
孙权知道她睡得并不好，总是一副被魇住的样子从梦中惊醒过来。
他能做的不多，只有在那个时候陪伴在她的身边而已。
她将自己比作青玉璧，是以祥瑞之名。
这是除了家人之外，第一次有人将自己的存在认成天命所归。
——而不是赤发绿眼的妖怪。
兄长说带了认识黎怀瑾的人回来的时候，孙权还有些不情愿。
因为担心她，所以孙权悄悄地跟在了她的身后。
现在孙府的人大都知晓是郭汜屠了黎家满门，所以在听到渭阳君口中的施舍的时候，孙权才会那么愤怒。
那个时候的少女，看上去好像马上要碎掉了。
所以他抓住了她的手，用苍白无力的语言告诉她：“我会帮你的。”
她的瞳孔太过明澈，映照出了完整的、不曾掩饰的自己。
这也是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心意。
她夜游孙府的那盏灯笼，是他挑的，晶莹剔透的玻璃上绘着菡萏游鱼，下坠足金铃铛。
他练剑时不喜有人，所以听见响动时骤然出剑。
疾风骤起，拂过金铃，那铃铛声太过清脆，混合着风吹动竹叶的飒响，染上他的剑光。
颜色迤逦的少女被利剑指着，灯火晕染开她柔和的笑意：“是我啊。”
这是孙权第一次意识到美貌胜过所有的刀枪利剑，破开他本就摇摇欲坠的心房，自此无往不利。
她靠近的时候，带来了熟悉的药香，石砖上的影子交缠在一起，亲密无间。
他本不喜药的苦味，但少女身上的味道不一样，闻起来是甜的，让人心境平和的干净味道。
这是他第一次心甘情愿地为别人舞剑。
只是为了取悦她。
她喊他仲谋，亲昵的、欣喜的、嗔怒的、温柔的。
而他想着，再过些时日，再和她亲近些，就喊她徽璇的。
意外却总是先来。
他追着近日闻名江东的枭姬误入了她的院子，撞破了她沐浴的场景。
这还是他第一次做出这样冒昧的举动，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跑回了自己的院子。
然而那一幕却一直闪现在自己的脑海里，一遍遍重复，让人无法思考。
那一晚，他做了一个拥她入怀的梦。
然而美梦破碎，他看见了白虹滴血，她的胸膛透出一个碗口大的空洞。
她在自己怀中死去。
——被自己一剑穿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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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河灯的那一日，兄长先趁着她不注意时，偷了两个河灯出来。陆老师靠着折痕还原出了河灯的折法，一群人窝在他的书房里，吵吵闹闹地折河灯。
有时候热闹点也没什么不好。孙权这样想着的时候，就被折得乱七八糟的纸团打中了头。
眼见着孙尚香就要在自己的书房里拿出火药，孙权额头青筋忍不住跳了跳。
做完数十个河灯之后，要将这些易折的纸船都放进她的书房里。
他跟在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