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他们的谈话:“缘何站在门口不进去?我是第一次赴宴,难不成还有什么站着吃饭的规矩?”
李傕顿了顿,杨彪顺势接过我递下来的台阶:“是老臣考虑不周了,渭阳君远来弘农,舟车劳顿,想必是乏了。”
桌上的佳肴丰盛,我有意拖延时间,开口询问弘农事宜,杨彪也都一一热心解答。
然而这场夜宴注定不平静,看着婢女脚步一错,那近乎满溢的汤盅就要不稳地落下,我伸手一挡,将那滚烫的汤水尽数泼了回去。
听闻婢女的惨叫声,我弯了下唇,佯作不解:“杨太尉这是何意?”
杨彪带了几分歉意:“是婢女笨手笨脚,老臣治家不严,差点伤到了贵人。”
“是啊。”我轻笑了一声,先发制人,“杨太尉确实治家不严,连刺客都能混进来。”
那头婢女的惨叫声渐渐弱了下去,很快没了声息,杨彪的神色露出些许难看来。
“不必多谢。”我敛了敛袖子,似是要挡去那热汤的气息,一只手安抚着怀中受惊的狸奴。
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宛若兽瞳,紧紧地盯着他:“我来时,听闻广陵王潜藏在此地,意欲行刺李将军,还是行刺,”
“……我?”
因着这一句话,整座杨府顿时喧嚣沸腾。我放下了袖子,挥了挥手:“把她拖下去,处理掉。”
立刻有亲卫听我命令走上前,将地上的尸体拖走。
“可惜了,都不能吃了。”我从袖子中拿出一包药粉放在桌子上,“饭菜倒掉之后,用这个处理,免得有笨手笨脚的下人吃了。”
杨彪被我语中的刺哽了一下。
西凉军在四处搜寻,我被护着走出了杨府,等待他们的消息。
在李傕面前,我可不能做出太让人怀疑的举动。如果广陵王被抓了,我只能在路上动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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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凉军守住了弘农城的城门,试图逼迫杨太尉交出广陵王。
思索片刻后,我唤来一个亲卫,耳语几句后,我也跟着下了车。
“小姐。”竹雨的瞳孔中带着些许不安,“这里太乱了,您还是回车上吧。”
狸奴在车上安睡,我戴上了披风,兜帽遮住了我的脸:“守着狸奴,要是少了一根毛,我都要拿你是问。”
竹雨颤抖了一下,恭敬弯腰:“是。”
远处传来喧闹声,隐约能听见“追”“广陵王”“别让他”“逃”等字眼,我眼眸一沉。
护卫的西凉军跟上了我的步伐,见我身姿矫健的上马,也跟着一同追来。
我抬起头,看向穿行林间的白鸟。
有人指引,我很快抄近路追上了最前方的西凉军一行人。
李傕给他们的命令是找个人回去交差,袁夫人、广陵王、杨修,哪个都行。
不过抓杨修会有几分麻烦在。我这般想着,疾驰的西凉军倏地放慢了速度,前方的马车上滚落了一个女人。
我勒停马匹,拦在最前,翻身下马。
跟在我身后的西凉军也都停了下来,军官上前一步:“谁?”
我仰了仰头,黄金面具的边角一闪而过:“你不认识我?”
军官狼狈地后退一步,额头生汗:“见过殿下。”
我定定地看了他两秒:“下不为例。”
滚落在地上的女人穿着简单的粗布麻衣,那张未曾经过风吹日晒的脸蹭染了尘土,又有撞上碎石的破口,看上去分外狼狈。
我抬起头,遥遥地望着远行离开的车马,那上头似有人要一同跳下车,挣扎着探出了大半个身子。
广陵王死死地拽着杨修,险些被他一道拽出车外,也因此看到了那个带着兜帽的身影。她站在袁夫人面前,兜帽人的面容藏在重重帷幕之下,广陵王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她在看着她们。
那目光给人的感觉很熟悉,却怎么也寻不到源头。
看来是自己跳下来的。我收回目光,俯下身,靠近了地上瑟瑟发抖的女人。
“你就是杨彪的夫人?”
身后的西凉军也都下了马,恭敬地侯在我的身后。
“是。”她看得出来我才是这群人的主心骨,也从他们口中知晓了我的身份,膝行了两步,来到我的身前,恭敬拜倒在地上,“见过渭阳君。”
“那车上是谁?”
“……是、是我的儿子,德祖。”
“真是善良的母亲啊。”我蹲下身,用手帕轻轻擦拭她的额角,洁白的手帕染上了鲜红的痕迹。
女人颤颤巍巍地抬起了头,却只见到了兜帽下冰冷的黄金面具和那正柔软盯着她的眼睛,一双属于孩子的眼睛。
澄澈透亮,似一汪清潭。
“你是一个好母亲。”我蹲在地上,余光扫过地上的影子,叹息道,“可惜我没有一个好堂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