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多一分登上那个位置的机会。
天子死社稷。我垂下了眼,看向了铸金的酒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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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第一次来德阳殿,作为汉宫最辉煌宏大的宫殿,玉阶石坛,壮丽大气,殿内柱饰朱红,图画天地。
御座上坐着身形懒散的男人,是天子。
看到我的时候,他略感意外:“是你?”
也是,前日他嫌宫女吵闹,将宫女们都赶走了,还是我记着他尚未用膳,将膳食和酒送到了崇德殿去,当时的他仰着头问我:“你是哪个宫的宫女?”
“回陛下,我是从和欢殿调过来的,前阵子那个宫女,被……”我吞吞吐吐了两句,“李中郎将杖杀了。”
听到李傕的名字,天子的神色一下子暗了下来,挥了挥手,就让我下去了。
和那日一样,我端着宫女递给我的鸩酒,缓步向前。
德阳殿虽大,于我也不过几十步的距离。
“这是董大人给您的酒。”我将酒壶搁在了案几上,朝后两步,恭敬地退到了一旁。
“你下去吧,”天子倏地出声,他摘下了发上的鲜红宝石扔到我的面前,“现在还来得及逃。”
像是好心,又像是怕有人在他假死之际,还睁着眼睛盯着他。
我沉默了一下,抬起了头:“这是董大人命我送来的酒。”
我故意在“董大人”三个字上加了重音,神色不变。
那双鎏金色的眼瞳睁大一瞬,怒容浮现:“朕尚是天子!”
我立在殿下,仰视着这位年轻的皇帝陛下,神色楚楚:“这是董家的命令,愿陛下不要为难于我。”
这句话出口,我恍然了一下。
啊,自我和殿下的初遇,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他仍是怒容未消的样子,我恭敬垂首,余光扫过周围的地面:“陛下既已在德阳殿内洒满暖酒,火烛落地,我自然会逃。”
“……陛下,也会逃。”我的声音放得很轻,在空旷的大殿里却很清晰,一字不漏地落入了刘辩的耳中。
“我们,都对彼此的逃亡保密。”我看着他惊怒的样子,退到了一旁柱子的阴影里,小心地远离了地上的酒液,“愿陛下珍重。”
刘辩讽刺一笑,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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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着柱子等待的时刻格外漫长,我摩挲着短匕的柄,试图安抚自己的情绪。
广陵王殿下冲进来的时候,我骤然睁大了眼睛。昔日风光俊秀的少年郎显然受了重伤,肩膀上插着断箭,一身华贵的亲王服饰染满了血,连发冠都摇摇欲坠。
他收了剑,朝前几步,质问着天子。
问他为何下退位诏,问他为何要答应董卓。
鲜亮的怒火、颊侧的血滴、琥珀的眼瞳,我将殿下的此刻一一纳入眼中。
本以为已经化为细水的情感骤然奔涌,我攥紧了胸口的衣服,察觉到心脏的钝痛。
啊,殿下,我的殿下。
我的殿下,真的来了。
明知是死局,明知是条不归路,却还是来了。
心脏痛到几乎无法呼吸,泪水就这样滑落了面颊,我不知道自己为何而哭,只是觉得很难过,难过的就要死掉了。
我的殿下啊,本该站在明媚的阳光下,衣轻裘、戴玉冠,有鲜花、清风、蝴蝶,由世间美好的一切来装点。
而不是在这昏暗到看不清出路的宫殿里,拥着将死的帝王,想将他带出这座鲜红的囚笼啊。
许是因为我在一旁看着,天子的演技带了几分拙劣,而我的殿下愚钝,看不分明。
太碍眼了。我垂下了眼,烛台翻转落地,火蛇一瞬间绕满了地面,撩动着人的裙摆。
烛台落地声惊醒了他。
“谁!”
殿下在那个瞬间抬起了头,他看到了我,捕捉到了在纵横明灭的火焰间的模糊人影。
那双眼里,满是警惕,浑身竖起尖刺,要将我扎得鲜血淋漓。
心尖刹时泛起密密麻麻的刺痛,我不敢再看。
“殿下,穿过复道,走北门。”我低头匆匆朝他行了一礼,转身没入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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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后的宫殿在倾颓,烟雾熏哑了我的嗓子,将我的裙摆都被烧得黢黑,我的眼睛却亮着,灼灼不可逼视。
我要为殿下,谋一条生路出来。
在外等了片刻,我匆匆抓到了李傕,他正要去追捕广陵王,虽然我早已将附近能开的宫门都开了,也不知道能帮他几何。
我嘶哑出声:“李将军!要事!”
“退下!”一旁的侍卫正要来拦我,就被他呵止。
我顾不得礼仪,凑到他的耳边:“天子自冷宫逃了。”
李傕双目骤然睁大,他知道我不会在这种情况下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