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用过早饭后,谢泠带着无忧出了府。
京官们入宫极早,向来是惯例。一大早天还未亮,无忧就被某人从被窝里拽起,没点起床气是不行的。
马车内,无忧倚在车厢另一侧,拿背对着他,理都不理。谢泠端坐一旁,昨夜批了些文书,现下闭目养神,离入宫尚有半个时辰。
几刻过去,车厢内分外安静,谢泠以为无忧还在与他置气,可他不善哄人,便交代给了时间。不多时,一个有些重量的东西压在他肩头,虽不是很沉却使他瞬间清醒。
谢泠行事向来低调,车厢不是很大,难免互相挨着对方。
他并没有叫醒她,而是静静凝望着眼前这张熟悉的面孔。这么多年了,她还是那个样子,他尤记得当初她在梨树底下荡秋千,那时他想的便是与她一生。而今,她失去了部分记忆,可他却没忘记。
与之相关的仇怨,亦不会遗忘。大燕国长公主容芷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
在此之前,徐潜不是没有提醒过他,若有一日,无忧为了旁人要杀他,他当如何?
微风乍起,掀起车帘一角,谢泠紧了紧盖在无忧身上的披风,将整个人拥入怀中。
无忧醒来时,谢泠已经不见了踪影,她掀开车帘,闻月道:“姑娘先去言奚斋,先生下朝后自会去寻姑娘。”闻月待她一直客气有礼,无忧也不好为难,便随他去了言奚斋。
众人还在伴读,对外称苏娮生了重病,回别苑休养。此时,偏殿还有旁的先生在,因无忧是作男子打扮,也无人在意,独独女先生傅容多看了无忧一眼,便回去备课。
无忧打量了一圈,在谢泠的桌案前坐下,对闻月道:“你先去忙吧,我待一会儿。”闻月有事在身,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无忧可不会客气,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将谢泠桌案上的书籍推到一边,另辟出一块地方,便沾了墨执笔作画。她的画是陆云衍教的,也得了几许要法,寥寥几笔,一只扑草的雪兔便跃然纸上,其后丛木间,一只饥肠辘辘的狐狸虎视眈眈,利爪匕现。她故意将狐狸画的凶猛狡猾了些,在它脑袋上写了个泠字。
待画好,吹干墨迹,将画纸贴起来,夹放到谢泠日常看的书籍里。她可不敢明目张胆拿给谢泠看。
不过一个时辰,原本整齐的书桌便折腾得乱七八糟,人也折腾累了便倒头睡下。偏殿,窗户大开,日头盛些,无忧心情烦躁,随意拾起桌上的书遮到脸上,便趴在桌案上懒得动了。
…
今日的朝会比往日要久,北戎的战事已愈演愈烈,皇帝为此头疼不已。郢王已派,早先战事并不明朗,只将宁远候任为主帅,宁远侯花甲之年亲领儿郎赴阵杀敌,已是不得已之策。
萧砺自不会派谢泠出去,他可不会忘记朝中有一位野心勃勃的章平王。谢泠同样清楚,皇帝会留着自己来对付萧环。如今他官居一品,就是最好的证明。君王制衡,向来如此。谢泠的局已然布了大半,只待时机。
下朝后,他推了同僚之约,直奔言奚斋。
偏殿一片寂静,起先谢泠还以为无忧耐不住性子,当瞥见桌上一抹青色衣角时方了然。窗口的纱帘是掀开的,阳光倾泻,明晃晃照在殿内,无忧指间一件物什散着若有若无的碎光,本是玄铁打造,上面森寒的芒也无端温润了些。
谢泠看那戒指几眼后目光再次转向案上的女子,他知无忧惧热,便抬手取下原本遮在面上的书。霎时外头炽热光芒直射,却被一个身影尽数挡在身后,那一方黑影笼出来一片阴凉。可惜,光芒太盛,不多时无忧便醒了。
懒懒散散从案上爬起来,睡意未尽,眼角染着几抹倦色,一侧手支起下巴,拿眼看他,“怎么?先生也有偷窥人睡觉的癖好?”
谢泠却未答她,书间掉落的一张纸引起了他的注意,“这是什么?”他的书里,几时有这样的东西?
顺着目光,无忧同样看到那张纸,唇边的笑意瞬间收了回去,手臂一伸就要将纸夺回去。
“还给我。”
谢泠看出她的不安,右手一缩将纸收回去,“你的东西?”
无忧还想上前来夺,谢泠索性将纸放进袖袋。无忧也不能为了区区一张纸去剥人家衣服,何况人是谢泠,看着他无赖的样子,只好作罢。
谢泠这时道:“你这段时间想必没有见过齐瑶?”
提起齐瑶,无忧也多了些兴趣,自她恢复身份后行事分外低调,连门也没出过几回,“你知道她的消息?”
谢泠道:“北戎作乱,宁远候奔赴边境统帅,齐瑶本就将门出身,自然随父兄前去。”
如此一说,无忧就明白了,可她十分不解。
“诺大的朝廷何以要一个女子出征,何况宁远候已近花甲?”
谢泠对她这一番言语并不为怪,“无能的是朝廷,受苦的永远是百姓,向来如此。宁远候几代忠良,终是受人敬佩。”
无忧奇怪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