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宗卷交还给太子后,江绒雪离开了书阁,回到偏殿,秋水姑姑已经等待多时,她看了一眼轻清欢,示意她将门带上。
殿内宫人散去,她面上的神色瘫软下来。
那张绝俗的脸上的神色瞬间变得默然,沉寂,更有种孤决尘世的孤独。
秋水姑姑为她铺好了床,见她的身子愈显单薄,心下有几分不忍。
“老夫人寻了人在庄子里顶替你,姑娘不必担心身份暴露。”
欺君之事向来是在刀刃上跳舞,自江绒雪选择了这么做,那么一切便不能有一分破绽。
“我知道了一些爹爹的事。”她坐在我椅上,满目疲色,“可是我不是姐姐,我不太明白,姑姑,我真的能做好吗?”
秋水看她面上透露的几分茫然神色,悄悄逼近她。
“箭在弦上,早已不可回头了。”
江绒雪咳了几声,身上的疼痛愈发难受,她不信自己,姐姐不在,她一人与太子周旋,如入虎穴,若有一日身份暴露,她又该是什么境地呢?
“姑娘,明日夫人和江氏族人即被流放岭南八千里外,夫人身子骨并不康健,如何能抵抗流放之苦?”
“来年春,江大人就要被斩首了!”
一声语下,如万箭穿心。
那份急迫如被烧的引线,使她一瞬思绪清明。江绒雪脸色愈显苍白。
她从未与那样的赢行知周旋过,她被问话逼的节节败退,差点没有落荒而逃,若非早知卢段与姐姐的关系,怕已露破绽。
她好像怕了。
“太子是嘴硬心软之人,姑娘想,他明明将你严词拒绝,却处处为你许下便利,这说明他心中并非对大小姐无情,才会屡屡将你留在东宫。”
“姑娘,我们要抓住机会,切不可懦弱啊……”
江绒雪压下涌上的血气,那双漂亮的眼睛颤动着,好似有极大的情绪起伏。
她不能否认,秋水姑姑的话说的极对,她能在东宫受太子一分庇护,全仰仗姐姐当年恩情。
她若不能继续下去,怎么对得起姐姐与家族?
她合上眼,“我明白了。”
*
浮云当空,散下余光在广阔宫殿上,晨光更显天色浑浊。
下朝过后,白玉石阶上群臣林立,太子着赤色圆领长袍,宫道冗长,他姿态端正的往前走。
太傅岳静林跟在他身后,“付长忠所犯之事已犯众怒,他送了一封信给殿下,叫殿下撤回所有暗桩,他自会寻了断之法。”
漫天大雪,太子忽然停住了脚步,眼底映着远处的宫门,遥不可及。
去岁,陛下要修建道观,因户部侍郎挪用公款选了一批次料致使房梁不实,死伤数人民怨横生,可侍郎是苏妃的亲弟弟,陛下不肯降下责罚,便将其罪名按在了断了一条腿的付长忠身上,称其所设图纸未过三司,却轻易动工。
陛下当夜就将付长舟下了牢狱,以平民愤。
三年足以改变许多东西,譬如陛下如今独宠苏妃和他生的第七子,譬如文采斐然的湘郡王如今受宗室垂青。
陛下的子嗣太多,太子虽是太子,但只要行差踏错一步,便会被群起而攻之。
岳静林随之停了脚步,“殿下并非在与他们争,是您如今该沉寂。”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太子声音平静。
“还有。”太傅岳静林双手托着,语气陡然转圜,“殿下,今日朝上您已见陛下态度,心中应当有决断。”
今日陛下已下了令,将江尽峰处以极刑,以平梁朝怒火,如今满京都张贴着江大小姐的通缉令,若太子窝藏逃犯之名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飞雪落肩,任平生执伞的手抖了抖。
当夜太傅离开时,曾见江小姐求到东宫,这么些天过去东宫却无一丝动静。
“臣知道,殿下少年时曾得江氏女所救,所以心中存有不忍。”岳静林语重心长,“可此事不可同日而语,您已尽心江氏才只是流放,如今之际最重要的,还是您的安危。”
“您府上那位,亦不可再留。”
大雪浸透衣衫,太子却没有片息动容。
将江氏留在东宫,就像是一块不时会坠滚下的巨石,不知何时会将他置于险境,粉身碎骨。
江吟夏就如同付长忠一般,是必须要舍去的棋子。
雾气散去,太子冷白的手接过了任平生手中的伞,忽然问道:“老将军要回来了?”
提起那个老顽固,岳静林白胡子动了动,嘀咕了一句,“那老混球,最好别回来添乱!”
太子轻笑,“老师,文雅。”
“莫学去。”
*
太子回东宫时,风雪已经停了,任平生准备好了马车,在道路两边叮嘱随行的侍卫。
在外,江绒雪在宫门前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