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殿叫做奉天殿。
奉承天意,威严无比。
苏合每次从此路过,都不自觉要微低了头。
她本入宫不久,父亲只是个工部五品小官,在这动辄高权巨富的京城连号都排不上,使尽手段将自己送入宫已是不易,更惶论给闯祸的自己撑腰。因此,她入宫后的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不予争锋但求无错,最终若得一微小品秩的宫中女官,能和父亲相互照应,也不枉一番操作辛劳。
很小心的踏进奉天后殿,很安静,只有她和身后两名宫女轻缓的脚步声窸窸窣窣。待得近了,她也不敢抬头,间或听到几声纸张翻动,还有御笔落架的声音。
“拿去紫宸殿。”
她堪堪要将漆盏放在黄几上,便听到一声低沉清冷的吩咐,手微微一抖,抬头望去。
是皇帝。
赵元冲笔尖缓缓沉稳落下,已将目光收回,不再言语。
她顿住,略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皇帝身旁的太监总管。
辰良触到她的目光,微一沉吟,俯身对赵元冲小声道,“紫宸殿早就送去了,陛下不必事事只想着紫宸殿。”
赵元冲只“嗯”了一声,辰良便对苏合几人道,“放下吧。”
苏合暗暗吁出一口气,将手中物事放在几上,漆盏中的樱桃青果格外新鲜,表皮有剔透水珠随着她的动作滴滴划过。她欠了欠身,躬身后退。
“等等。”
在列宫女皆停下脚步,便听太监总管又道,“你,你且留下。”
苏合微微抬头看去,心中一紧,良公公所指的,正是自己。
赵元冲也停下笔,略带疑惑的看了看辰良,目露不解,略有责备。
辰良顾不得请罪,凑近赵元冲身边耳语几句。
赵元冲听罢,眉峰微一挑,转头对苏合沉声道,“抬起头来。”
苏合捏紧手指,抬起头,目光却紧盯的黑沉的大理石地面,不敢看向皇帝。过了半晌,室内一片沉寂,她后背渐渐渗出细汗,拿不准皇帝是何意,心慌的厉害。
就在她胡乱猜测可是自己行为有失之时,却听良公公道,“好了,你下去吧。”
她如临大赦,万般庆幸,稳住步伐缓缓退下。
等回到住处,苏合抚了抚心脏,拉住水奚,将自己前后一番经过说与她听,仍是一副未安心的样子。
水奚听罢蹙眉,“这千万不要是出了什么差错”
她与苏合家中本有些渊源,虽说够不上患难之交,但朝夕相处,到底是有些真正情分在的,此时也是真心为她担忧。
然而不等她们再多思虑,内侍局便差人来传话,道是上面吩咐,让苏合不日搬去紫宸殿伺候。
谁人不知,紫宸殿,那是皇帝近日的宿处。
一时间,登门道贺的人不在少数,或借机拉拢,或拈酸恨妒。本来,这宫里最不缺的便是一夜之间飞升枝头的前事,也怪不得人人要往那处猜去。
水奚帮忙整理好衣物,只能嘱咐苏合万事小心。她不是认为凭苏合的姿容引不来圣心,而是
皇帝她是见过的,那一眼,虽然隔得远,她还是看到了。
俊美,摄魄,却极威严。眉眼颇有绝艳之色,却无一丝温度。
不是没有肖想过,而是早被这宫里的步步惊险吓退了,毕竟御前伺候,听着表面风光,实则处处危机,很是艰难。苏合只能愿她诸事如意了。
紫宸殿离奉天殿虽近,但建的巧,十分清净。
小太监引苏合去见了掌事姑姑,又给她指明了住处,嘱咐停当之后便离开了。
她一个人在庭间走过,见着发环清素的小丫鬟在采摘花瓣,偶尔笑着凑过去和捧着花篮的小太监细语几句,廊中忙出忙进的宫女脚步轻快,手中盘盏散出阵阵清甜。
院后都是一株株花繁叶茂的四季月桂,如今春来,黄白的小花在春风里送来一阵阵怡人香气,她不禁停下脚步抬头张望,忽见那花枝密布的一处扑簌簌抖动的一下,一只纤长莹白的手拨开丛花,花缝里渐渐探出一张脸来。
粉颊玉颜,眼是秋日横波,唇是雨后桃花,偏偏两腮是莹白的圆润,是以减淡了艳光妖色,怎么看去都分外的娇软可爱。
她一时愣在了树下。
“喂,帮我拿一下。”树上那人冲她喊道,她一回神,就见树上抛下一物事。
慌忙伸手接住,竟是一枝香气馥郁的月桂花,花瓣鲜嫩饱满,可见是冠顶摘来的。
那人见她接稳了花枝,才小心翼翼手脚并用爬下树来。
苏合这才看清了来人,只见这人是个十八岁上下年纪的姑娘,身着白色紧袖衣裙。那衣料说是白色,却微微泛着蓝,袖口领口都绣着暗纹,长裙中央被同样布料的腰带一系,显出她微瘦不盈一握的腰身。头发用一根坠了珍珠流苏的步摇简单束了,长长泄在肩头,此时,她正一片片揭下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