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咬京说完,大踏步走到马前,把王进放到马背上,接着翻身上马,大声喝道:
“万里江山兮,是我家乡。黄江长河兮,是我甘酿。
田间锄草者,是我之父。骑牛吹笛童,是我儿郎。
车前织布人,是我之母,綄纱巧笑女,是我姑娘……”
一边唱,一边策马而行。
可怜他五音不全,偏偏声音又粗又响亮,跟着别人唱倒还罢了,自己独唱,那是完全的荒腔走板。
苦了一群跟在他身后的隋国百姓,这耳朵不得不惨遭蹂躏。
可是没有一个人捂耳朵,他唱得虽然难听,但依然让百姓们听得激动不已,竟觉得这是多年以来,听到的最动听的歌曲。
他唱着唱着,一些老军人也闻讯赶来,跟在他的身后,跟着他一起唱:
“可叹边塞兮,烽火连天。胡人强贼兮,烧杀掳抢。”
“山河破碎兮,岂惜此头。誓把热血兮,洒落疆场。”
“让我父母兮,永守故土,让我儿女兮,犹笑犹唱。”
从大使馆,到京都府,共有九里路,经过这九里路时,许多百姓都闻讯而涌来,夹道引颈而望,并且,有越来越多的人,跟在程咬京身后,一路歌唱。
人越来越多,歌声越来越响,整个京城,似乎都在沸腾。
而其中有不少人,在歌声里,在不知不觉中热泪盈眶。
只因为,等这一刻,人们已经等得太久了!
在离府衙不远的一个酒楼上,化过妆,换成中年书生模样的杨晋一边自斟自饮,一边听着自远而近的战歌,脸上平静,内心却也波澜起伏。
这程咬京还真是人才,让他把动静搞大一点,他竟然几乎把整个京都都给掀开了。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不要再有退路。
因为,他本来就没有退路。
很多客人都顾不得吃饭,跑到了路边去看热闹,就连店主和店小二店伙计,也都跑出去了。
整个店里,只有杨晋和邻近两个年轻书生在喝酒。
人们在议论纷纷。
“还得是程将军,不愧是太子爷的爱将。”
“是啊,人家就是在战场上喝过血的,那是真爷们,哪里像那些软骨头,一听到晋人两个字两脚就先软了?”
“是啊,要是国家多几个程将军这样的人,咱们隋人何必一直夹着尾巴做人?”
众人越说越是兴奋。
却在这时,听到邻近一个客人轻轻叹了一声,说道:
“满城都在兴奋,却不知其祸不远矣。”
另一客人道:“何出此言?”
“那个使官的家族权势熏天,如果程爷真的要割掉那使官的那话儿,两国怕是非有一战不可。”
“开就开吧,咱们有韩将军,秦将军这样的人……”
“开就开,你说得轻巧,东晋有百万军队,西晋有六十万军队,咱们隋国满打满算也才二十万军队,还要分大半防着唐国,十万兵都不到,怎么打?”
“也是,到时为了平息人家怒火,恐怕真要让程将军做替罪羊,那就亏大了。为了割人家一个玩意,却要送了程将军性命,想想也是不值得。”
“一条人命,你是不是不知道东晋人,他们根本就不把人命当回事,到时不可能只要程将军一条命,恐怕要的是程将军满门。程将军乃是太子爷的爱将,他肯定舍不得,但若是舍不得,这一战就一定会打起来,这一战一打,到最后免不了又是割地求和……”
杨晋看一眼旁边那两人,说道:“两位何出此言?怎么又断定打不过,五年前,我隋国不是也战胜他们了吗?”
两人有些吃惊,相看一眼。
按说,外面的声音这么大,两个人的低声议论别人是听不到的,没想到杨晋却听到了。
这人的耳力不低啊。
“战胜了吗,最后不也还是割地求和,这样的战胜有何意义?”
那两人冷笑一声,把一锭银子放在桌子上,便离开了。
杨晋看着他们的空座位出神。
也难怪有人怀疑。
隋国毕竟积弱已久,而且也一直以弱国自居,这对国民来说会不知不觉地就形成一种弱势心态。
反过来,这种弱势心态又会影响到最高层者的判断和决策,形成恶性循环。
而那些清醒者会把百姓们的激动和兴奋视为盲目狂热。
但在杨晋看来,这就是势在形成。
得其势,则得其气。
小国缺少的,就是这样一股气。
但作为未来的一国之君,不能像老百姓,只是跟风起势,而是要想办法利用好这股势。
……
耳边的欢呼声响起,程咬京带着那支自动形成的助威队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