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已是内防空虚,不成气候,两千禁军踏平他青龙谷,正是轻而易举,若给他们苟延残喘之机,下次可就……”
“夏琰可以踏平青龙谷,”却听见他失神自语,“可顾君黎做不到。”
张庭微微一顿,才注意到他面色苍白,襟上微血:“君黎大人……可是旧伤发了?”
夏琰没有回答。“你先把人都带上,去和邵宣也会合。我……想休息一下。”
张庭道:“青龙教余孽尚存,大人可得小心。要不要留几个人随身?”
夏琰摇摇头:“都带走。”
张庭只得道:“那……卑职先行一步,往会合之地等候大人。”
张庭走了。两千禁军没死的抬着死了的,没伤的扶着伤了的,也都走了。夏琰的脚下有点不稳,可此时的青龙教,不会有人敢靠近他半步,只有无数警惕的、憎恨的目光,还追随着他离去的背影。
他什么目光都没有在意。他当然也没有注意到在那谷中——在离谷口最近的那处高地上,还有一双震惊、悲伤,以至不知所措的目光。曾几何时,和今日一样——她在谷中高地,他在谷外平川。那天他在临去以那一支相赠的剑穗对她暗示,“等我。”她一言不发,胸中汹涛万丈,那是她此生从未有过的澎湃。而此时,她看见他从她母亲的尸身旁离开,看见如潮退去的禁军如野兽终于肯离开猎地。她背后的家园燃烧未熄,面前的战场尽是残缺疮痍,她看见他离去的背影,竟然记不起那一天,这同一颗心曾有过什么样的羞喜期待。
即便让她穷尽所有想象,她也编织不出这样的噩梦。
在山谷的另一端,凌厉从风霆绝壁的冷风里醒来,看见崖边已经没有了成排的弓箭手。“你醒了。”他只听见邵宣也的声音,“情势所逼,当真抱歉。”
他猛然起身,飞身掠向绝壁边缘。还好,所望之地不是最怕见到的一片死烬废墟,目所能及有好几处火烟,但都已经有人在忙碌扑救。
“前面传令撤退,人我已经撤走了。”邵宣也在他身后解释,“你醒了,那我也能走了。”
“前面怎么样?拓跋孤呢?”凌厉转头紧张问他,“是真的撤退?君黎呢?”
“我也还不知道,要到外面会合了才知。”邵宣也道,“就眼下看——至少青龙谷是还在。”
“我与你一起下山。”凌厉等不及他的回答,便先往下走。
“你如果着急,”邵宣也却道,“我们来的时候带了好几条绳索,你可以就从这里下。否则,少说一两个时辰你才绕得到谷口。”
凌厉身形微顿,转身看他。“绳索已经系好了。”邵宣也道,“我也是到这里才相信,这地方以寻常兵士的身手确实不可能攀得下去,连我都不敢轻易尝试。但你应该不在话下。”
凌厉回至崖边,果见向下悬着两根粗绳。此地之前浇过了好几次水,结冰后滑不溜手,可今天天气好得出人意表,此时正午,日光扑面而来,竟将崖壁坚冰都融了,他若攀援而下,当属不难。如果禁军的人不可能攀得下去,那么这两根绳索,该是为自己留的了。
他也顾不上多说,只道了句:“多谢。”便待自向崖下去。
“对了,”邵宣也仿似漫不经心地想起,“你……何时找到阿寒的?”
凌厉微微一怔。“有几年了。”
邵宣也“哦”了一声,随即道:“你去吧。我看你下去再走。”
凌厉默然点点头,没再说话。他凌厉早已是江湖一绝,可是邵宣也——却好像直至今日,还像昔年在洛阳城里一样,对自己——还有那个“阿寒”——放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