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晏华予早已声名在外,她是在春日时以一曲祭祀舞惊艳了诸国使臣的人,是前齐大国师亲自批了命,留了九字箴言,称辅帝命的人,是燕国皇室的掌上明珠,大燕国最尊贵的长公主殿下,令无数人可望而不可及。
见过了这般惊艳之人,心生过妄念,纵是祁晏休一时也再看不上其他人了。
而赐婚之事,看似是皇帝的随口之言,实则也是存了几分试探之意,祁晏休不可能听不出来。
他明确自己来到上京的目的,找借口拒绝了皇帝,以自己不想与朝中大臣牵扯过多,只想一心为国,为陛下尽忠为由,让他定心。
那时,他虚岁二十有一。
于是皇帝没再管过他的婚事,只说他什么时候有喜欢的姑娘了再成婚也不迟。
喜欢的姑娘吗?
在无数个忙碌的日夜里,祁晏休偶尔会想起晏华予。她属于计划之外,与他所追求的一切权势无关,可自那之后,他对她的关注却好像明显更多了些。
他还是会不自觉的为她驻足,喜欢看她笑颜如花,喜欢她在自己面前时,听她一遍遍,一声声乖乖软软地叫着他“皇叔”。
每每这时,他眉眼笑意便不由得化开,心底泛起了浅浅的满足与愉悦。
恣意明媚的少女,能轻而易举的将人俘获。
渐渐的,祁晏休能感觉到,自己对她的感情是尤为不同的,是真真切切实实的喜欢,连身边人都察觉出来了:“我说,你一天到晚盯着长公主看,你是不是看上她了?”
突如其来的一句质问,让祁晏休愣了下,随后就是不可思议。他没想到自己藏在心里的感情,竟然会如此轻而易举地被戳破。
“有这么明显吗?”
“你要喜欢自欺欺人,我也可以当你那双眼睛天生含情,看谁都深情。”
祁晏休沉默了,这么多年他始终记得,自己当初不远奔赴千里,从南境七州来到上京是为了什么。
在外人看来,他继承了绥渊王府的忠烈,是一个忠君爱国,不惜大义灭亲的纯臣,而若不是经历了父亲的死,祁晏休或许真会像他父亲教导的那样,手握兵权,镇守一方。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在独自一人撑起整个绥渊王府的日子里,他早已变得不是他了。
他父亲仁孝忠义,却不懂得朝堂算计,死时除了赚得一个“为国捐躯”的美名,什么也没有,而太祖看似与他情深义重,实则,在真正的权力面前,那所谓的兄弟之情,也逐渐变得不堪一击,成了一个对外维持的表象。
从去往南境七州,再到撑起整个绥渊王府,祁晏休经历了一次次的死里逃生,他见惯了母舅一族的冷眼,也看透了尔虞我诈。
没有人会在乎他,上京的那些人们会渐渐地将他遗忘,连同他的父亲一起。
到那时,绥渊王府终会迎来覆灭。
相比将命运交给旁人,祁晏休更宁愿主动一点,将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中,所以,他顶着至亲之人的憎恶,冷漠地将自己的母舅一族送进牢狱,为自己打通了回到上京的路。
“祁晏休,你就是个白眼狼!”
“你跟你那个爹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阴暗的地牢里,男人在指责唾骂,他逆着光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冷眼漠视着一切,在不被理解的世界里享受着生杀予夺的快感。
这燕国的天下江山,本就该有一半是他祁氏一族的,只要燕国还存在一天,绥渊王府就不该被遗忘,亦不该就此没落,所以,他重回上京,立誓要站在权力之巅,权臣也好,摄政王也罢,纵是那皇位,他也敢肖想。
所以后来,他回到上京,以王侯之身入了诏狱,甘愿成为皇帝手中的一把刀,并迅速成了皇帝身边最宠信的人。
景明五年时,朝中成立了监察院,皇帝为他力排众议,将监察院交给了他。
没有人可以阻止他的脚步,祁晏休曾无数次这样想过。
询问的那一日,跟在他身边的东方弘再次喋喋不休,“长公主艳若桃李,国色天姿,你要喜欢她实属正常,只是就她那蛮横脾气,你要真喜欢她,以后可够有你烦的……”
“不喜欢,我只当她是侄女罢了。”
他打断他的话,毫不犹豫地否决了自己对晏华予的感情,并从此之后,一次次刻意小心地避着她,不愿再放纵自己的沉沦。
**这种东西,一旦放纵,就会放大,今日他身边人能看出来,那么明日便有可能被其他人察觉。
可是他怎么能娶自己的侄女呢?
皇帝不会允许的,上京的各个世家贵女都可以任他挑选,但那个人绝不会是晏华予。
无法被宣之于众的喜欢,要么及时收住,要么永远藏在心里。
祁晏休收住了,他觉得自己很好的克制住了自己,但后来看到她和谢廷玉走到一起,虽能做到面不改色,可心里还是有些在意,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