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般的日子,已然幸福得有些不真实。温荆望向指尖,余光见得镜中少女笑靥,却又心生贪恋。
但短短一刻,他又垂下了眼。他的阿白这般好,如此女子,若真为他蹉跎一生,他当真配得上么。
“好了。”安月白道,“您看看,月白觉得很好。”
少女此言惊醒了温荆,他望向镜中。镜内映出二人模样,倒真有些像寻常夫妻。
“……很好。”温荆亦笑了。相较于鬼渊前,拼死亦护不住安月白;相较于西戎秘地,险些再见不着他的阿白;相较于此回再不得醒来见她……
如今他能醒来,她亦欢欣,二人这般闲话,当真是神仙日子。
不好。温荆失笑,二人经历这般风风雨雨,现下能与她平安喜乐,他当真已心生眷恋,只愿耽于此刻了。
柳儿为温荆与安月白送饭时,才报莫棋仙闻听温荆终于苏醒,心下一松,竟昏了过去。
这几日里,莫棋仙日日苦熬,不比安月白轻松。她生怕温荆挺不过去,是真要一世长愧于安月白,对安月白不住。
翟青知她昏迷,是担忧异常,忙为莫棋仙熬上灭魇草,欲为她固魂。
他虽寻得了灭魇草,回朝后又已取回金雀胆,已然可为莫棋仙固魂,莫棋仙却不肯。
她为弥补安月白与温荆,日日不眠熬药,已然透支了身子。
温荆听柳儿此言,才知翟青师徒并未离宅,不由又悬起了心。安月白见他神色,才将他昏后之事全然告知于他。
连带着,将孟玄溯易容为青虹门主沈江流之事亦说了出来。
温荆听罢,才了然了前因后果。他松了口气,又心道安月白瞒得那般紧,自青虹归来后,竟亦不告诉他孟玄溯身份。
“好在如今诸事大白,你那师姐解开了误会,兴许姑娘亦安全些。”温荆道,却又开口:“但她毕竟危险,姑娘还当多加小心。”
安月白听他此言,微微一叹。这人,是真未想着自个儿,只一心念着她安危。
“虽是误会不假,可她伤了您,我自然不会这般轻易原谅她。”安月白移开了眼,温荆伸手抚上她头:
“傻姑娘。为青虹门主凝魂之时,还须她,你,将军夫人一道努力的,总不能一世再不见了。”
“别为着杂家,耽搁了你的事。”温荆说着,“何况她这几日那般劳累,应是在无声悔过。”
安月白靠于温荆肩头,那人便就这般让她靠着,静待她想通。
“嗯……为门主凝魂是公事,我与她是私事。”安月白道,“那便先处理罢公事,再去理私事。”
“是了。”温荆甚感欣慰,却见安月白拥紧了他手臂,低语道:“可义父,我是为你生气……她伤了你,你真这般不怨师姐么。”
温荆摇头,对安月白道:“怨?那日杂家终护了姑娘一回,已然心中无怨了。”
“姑娘不知,玄竞真人带你走时,我……”温荆回想起,不免面色一变,却被安月白言语拽回现实:
“月白知的……月白从来知晓。”
温荆点头,又对安月白道:“此事至此,不若明晨送翟义士与棋仙姑娘离宅回宫,好生休养调理。”
“一是为皇上带回你师父,二……杂家昏了这般久,亦当回宫向吾皇报声平安了。”
温荆说至后半句时,眸中又恢复了寻常的持重缜密。玄竞真人身为皇叔,自然已向皇上告知了此事。
方才阿白亦说,皇上许他痊愈前不必入宫见他,好生休息。可宫中水深,他五日不在,只怕大有人猜度内幕。
安月白点头,“好。”
“经过此事,杂家预备逐个换出宅中下人。”温荆又道,“送他们陆续出去,为他们找好差事。”
安月白一听,心知温荆多半是为她考量,开口道:“义父,您是为着我青蓝的身份……”
温荆点头,“此事知晓之人愈少愈好。”
他这般说……应是他当真想通了,欲与她相伴一生么。安月白想至此处,只觉心底甜上喉间,利落应下。
第二日里,温荆与翟青莫棋仙二人一道回了宫。翟青见温荆当真苏醒,心下大石方落——
若非如此,非但仙儿无颜面对白儿,他更是愧疚万分。
翟青虽只为莫棋仙熬了一回灭魇草,但听温荆要送他与莫棋仙进宫时,却答应得十分干脆,收拾药材进了宫。
一者是温荆才醒,安月白仍有心结,此时留于此处不好;二是进宫亦方便为莫棋仙诊治。
温荆走时,安月白睡得正酣。他爱怜地吻上少女前额,出了门却仍念着她那一颦一笑。
晨风清新。温荆觉着在世如此,已是大幸;周身渐暖,却未察是那月白蛊皇已然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