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长城的夜来的要比南方早一些。
山海关城外,暮色夕垂。
今日不是兵士们发饷银的日子,流云楼灯火通明,依旧活色生香,客人们沉浸在丝竹美酒之中,没有察觉有一辆马车从后门悄悄离开。
那辆马车驶出关城,沿着永夜长城一路往东,直到一处荒凉之地前。
“后面我自己走就行了,你回去吧,明早再来接我。”
一个戴着面纱的女子跳下马车,一手拎着一坛酒,一手提着一把剑。
她身上穿着薄纱流云裙,夜风中仿佛丝毫不觉得冷,随意对车夫吩咐道。
车夫戴着斗笠,听到这话没有丝毫反驳,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随后毫不犹豫地打马掉头,将那个女子孤身一人丢在了野地里。
四周暮色昏暗,残阳如血,显得格外凄凉。
但那个穿着流云裙的女子居然没有丝毫恐惧,一手提剑一手提酒,跌跌撞撞向前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一处小土坡出现在她眼前。
这是北方常见的土坡,周围只有些光秃秃的树,四周遍布杂草和零星的人骨,极为可怖,人迹罕至。
如果说和其他土坡有什么不一样,就是这座土坡顶端,插着十几把剑。
此时一个身着铠甲的瘦小身影,正沉默地站在那十几把剑前。
女子站在夕阳下,仰望着那个身影,在心底叹了口气,提着酒坛往土坡上走去。
“云娘,你来了。”
察觉身后的脚步声,身着铠甲的瘦小校尉没有回头,注视着前方淡淡开口。
“嗯,我就知道你今天在这里。”
万流云走到校尉身边,放下手上的酒坛,和他一起沉默地注视着眼前的十几把剑。
他们不是剑,而是墓碑。
这座土坡,是银蝉卫的墓地。
每一把剑下,都埋葬着他们过往袍泽们的遗骨。
剑有十二把,而除了剑外,还有几十块铠甲的碎片。
这些碎片下没有遗骨,但埋葬的是军士的身份。
这代表着这些人,已经解甲归田。
对他们这些人而言,这也许是最好的归宿,但对有些人来说,却不愿选择这样的归宿。
万流云启开酒坛,将酒撒在剑碑之前,在撒到最后一把剑前时,万流云看着这把剑旁的一座墓,手脚有些僵硬。
十二座剑碑,几十具铠甲,但除了这些墓碑外,这里有一座最为特殊的坟。
在第十二把剑旁,一个不起眼的小坟包上,插着一枚银簪。
银簪不长,已经快埋进了土里。
万流云伸出手,缓缓将这枚银簪扶正。
她的手指有些颤抖。
这座墓之所以特殊,是因为它是一座衣冠冢。
下面没有遗骨,上面也没有剑。
但这座墓的主人,已经死了。
校尉站在她身后,沉默地看着这一幕,下一刻,校尉闭了闭眼睛,缓缓开口。
“抱歉,我没能把兰娘的剑和遗骨带回来。”
万流云跪在墓前回过头,眼泪已经浸透了她脸上的薄纱,她仰面看着身后那人,“你已经尽力了,我知道的。”
“你哭什么,”校尉无奈地看着她,“兰娘是因为我而死的。”
更是因为她,才背上了银蝉卫的叛徒这个骂名。
万流云闻言肩膀颤抖了一下,看向地上孤零零的那支银簪。
今日,她和校尉会同时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今天是一个人的忌日。
这座墓的主人,名叫李春兰。
是当年曾经和梅花将军一起驰骋沙场的银蝉卫中的女将,她是梅花将军在边境收养的孤女,死的时候只有十八岁。
但在大秦军中,她有有另外一个耻辱的称号。
她就是八年前,银蝉卫凌云三十六骑中背叛少司命林抱月的。
唯一一人。
……
……
“抱月!”
东吴寒山后山,少年一声凄厉的喊声,撕裂空气。
看着台上浑身着火的少女,李稷瞪大眼睛,死死拦住想要往上冲的姬嘉树和归辰等人。
“公主殿下她……”
台上少女像是随时会被烈火吞没,连考官站在一边都不知所措,许冰清瘫在地上哈哈大笑,台下的民众全都呆住了。
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姬嘉树本来冲上场帮忙,却不知为何被李稷拦住。
“等等,她的状态不对劲。”
姬嘉树死死捂住李稷的手臂,牙关咬得咯吱作响,他不知道嬴抱月到底怎么了,更不知道李稷为什么要拦他,只剩下唯一一分理智告诉他这种场合应该听从宗师的判断。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