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汝阳城注定是个不眠夜。
连因为西戎人入住变得冷清起来的城西都重新变得车水马龙起来,只因城东的酒楼和茶楼都挤满了人,西戎人住在城西这些天除了霸占了一个客栈,也没闹出什么事来,百姓们于是大着胆子不少成群结队重新来到了城西的酒肆茶楼。
“哼,这些东吴人胆子还挺大的,不怕我们西戎人吃人们?”
入夜,赫连晏负手站在西戎人包下的酒楼顶端的房间,正在凝视着楼下街道的灯火人群,身后传来一个嘲讽的声音。
他转过身,看着赤膊着上身,只是胸口处挂着一串狼牙的淳于夜,一只手覆盖在肩膀上,低头行礼。
“翟王。”
“只有我们两人时不必搞这些,”淳于夜不耐烦地挥挥手,从一边的桌上拿起一只金杯,倒满酒一饮而尽,擦着嘴边的酒液饶有兴趣地凝视着他,“你真是越来越像个中原人了,连他们那些臭派头都学的一模一样。”
赫连晏低着头的双眸中划过一道暗光,他若无其事地直起身,“在中原待久了,自然就会这样。”
淳于夜咧开嘴角,正想嘲笑几句赫连晏的血统,但下一刻感受到赫连晏身上散发出的冰冷气息,他闭上了嘴巴,只是盯着赫连晏的胸口沉下了面庞。
只要这小子身上还有那个东西存在,另一半的血统就不值一提,自己也奈何不得他。
淳于夜冷下脸来,从桌边扯过一件皮衣裹在身上,遮住了自己的胸口,站到赫连晏身边凝视着楼下来来去去脸上挂着笑容的东吴百姓。
“哼,也不知这群绵羊是哪里来的胆子,”淳于夜冷冷道,“前两天还根本不敢靠近这里。”
“那是因为西戎在今日的六艺战中成绩不佳,”赫连晏负手淡淡道,“狼如果不吃羊,羊群就不会害怕。”
摔跤战和骑射战结束的时候就无人敢靠近西戎人居住的区域,赫连晏在心中道,除了某位艺高人胆大的南楚公子。
“不佳?”淳于夜皱眉,“你今日那箜篌不是弹得不错么。”
他记得还拿到了第九名的成绩,要知道那群两脚羊本不愿意投西戎人,结果赫连晏迷惑了他们的心志,一投就中。
“只有我一人没用,”赫连晏淡淡道,“除非我登上最高的位子。”
“我们西戎的勇士可不是用来弹琴跳舞的,”淳于夜皱皱眉头,“你多费点心吧。”
所以他就不算西戎的勇士了?赫连晏在心中冷笑,但面上不显。
“我自然会尽力。”他淡淡道。
淳于夜知道这小子的心思素来诡谲,他也不知多少次在此人手上吃过苦头,想起过往的那些经历,淳于夜浮现出掩饰不住的厌恶,手却抬起笑呵呵地拍着赫连晏的肩膀。
这次淳于夜不怕他不服管。
“毕竟你这次的一举一动暗部和禅院可都盯着呢,”淳于夜笑呵呵道,“你至今一个榜首都没拿到,不知禅院会怎么想?”
赫连晏的瞳孔微微收缩,脸上却挂着和煦的笑容,他拿起放在桌上的面具重新戴回了脸上。
“翟王不用担心,禅院交给我的差事我可从没出过差错。”
不然他恐怕十岁的时候就被绑在天葬柱上喂野狗了。
“禅院出马我自然是放心的,”淳于夜眯眼盯着他,“只是你这一路上不断输给那个前秦女人,至今都无功而返,实在让人看不透。”
他并不担心赫连晏有那个胆子违背禅院的命令,但淳于夜想不通刺杀和暗算都失败了,为什么赫连晏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
除非……禅院还交给了他别的任务。
想到这些,淳于夜心底泛起凉意。
禅院交给赫连晏的任务到底是什么没人知道,包括他这个翟王。
“她能赢,也是我让她赢的,”赫连晏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微微笑起来,“翟王不用担心。”
“如果是这样的倒是很好,”淳于夜勉强点了点头,他十年前亲眼看着这个不满十岁的小孩儿是如何只通过一些阴私小事就操纵整个部落的最大的两个家族争斗,其中一个家族彻底败落,自此他决定不和此人相争。
即便在西戎人眼里,有些人也是个不折不扣的魔鬼。
“不过那个前秦公主,也还是有几分本事的。”淳于夜皱起眉头,“她真的只是等阶六么?”
“现在是,”赫连晏眯起眼睛,“但三日之后,就不知道是不是了。”
淳于夜霍然抬首。
“如果我没有猜错,她应该准备在这一次的终战之中破境。”赫连晏微笑起来,“真让人期待啊。”
“怎么可能?”淳于夜皱眉,“距离她破境等阶六还不到三个月吧?”
等阶六到等阶五,是每个修行者在破境过程中经历的时间最长的一次破境。
最长的,足足一生都无法跨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