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天野当然不会露怯,即使迎着老道士毫不掩饰的打量眼神,他也没什么可害怕的。
但是这老道士想做什么?
穆天野警惕地伸手招呼着店小二,顺势把月予忆拦在身后:
“伙计,上一壶好茶。”
然后,穆天野盯着老道士莫测的眼神,突然扬唇笑了起来:
“道长,不嫌弃的话,咱们坐下聊?”
相比于一脸警惕的穆天野,老道士显得无比从容。他笑呵呵地出言安慰穆天野:
“少侠放轻松一点,贫道没想对你和你身后的姑娘做些什么。但既然少侠要请客,那当然盛情难拒。哎呀,多少年没有人愿意请贫道喝茶了……”
说着,他自然地坐在穆天野对面的位置,还刻意绕开了飘在半空的月予忆。
坐下来之后,老道士开始上下打量着飘在穆天野身边的月予忆,好奇又疑惑地问:
“姑娘,二十年前,贫道在浮台观里见过你。你是月予忆,对吧?贫道应该还没老到记不清当年的事。”
月予忆眼神闪过诧异。她点头回答:
“二十年前,家父带着我到浮台观求签文。敢问道长尊号?”
老道士呵呵一笑:
“贫道浮沉,在浮台观修行的一个老道士罢了。”
穆天野没听过这号人物,月予忆却眼眸一震,恭敬地拱手行礼:
“原来是浮沉方丈,失敬。”
穆天野和穆晓虽是不解,也起身行了个礼才重新坐回。
穆天野侧过头,小声问月予忆:
“拂尘?道士手里那个拂尘吗?”
浮沉听到了穆天野的疑问,笑了笑,捻着胡须回答:
“非也非也,浮于道法自然、沉于人世悲欢,此为浮沉。”
说完,浮沉方丈重新看向月予忆,感叹道:
“当年你爹带你来求签的时候,我就看出你不寻常。姑娘,从一开始,你的存在就有悖于天意啊。”
他手中稍加掐算,眉头一皱,继续说:
“这么多年过去,姑娘,唯独你的命数,贫道无论如何都看不透。”
穆天野越听越紧张,终于忍不住出言询问:
“方丈,您是要替天行道,送她往生?”
从抱定决心和月予忆一同前往群英盟的时候,穆天野就一直担心会发生这种事。
无论怎么说,如今的月予忆都是逗留于人世的鬼魂,是“不该存在”的存在。
如果有高人一定要除掉她,穆天野不知道自已怎样才能将她留在人间。
留不下也要留。穆天野知道自已不是什么绝世高手,但给月予忆争取足够的时间,他做得到。
至少要让她亲眼看着褚鸿振伏罪,不然她轮回路上怎能安心。
没想到,担心的事如今就发生了。眼前的道人实力莫测,既是浮台观的方丈,又能轻易看到藏匿了身形的月予忆,其实力一定远在自已之上。
……怎么办,晓之以理还是动之以刀?
这样想着,穆天野已经在暗处握住了九环刀的刀鞘。
注意到穆天野此时的表情,浮沉方丈大笑着说:
“小友,你实在是高看贫道了。别紧张,把刀放下吧。万事皆有定数,从她出生的一刻开始,原定的天数就已经发生了变动。”
店小二当然不敢怠慢这位满身华贵装扮的北原客人。他泡好一壶上好的龙井送了过来,穆天野斟好茶,双手奉给了浮沉方丈。
浮沉方丈笑着接过茶盏,轻呷一口,连声赞叹:
“嗯,茶不错。今天心念一动来了这家店,果然没白来,不然上哪儿喝到这样的好茶。”
他放下茶盏,看着神色焦急又不敢催促的穆天野,神秘莫测地笑了笑,说:
“小友,你方才问我是不是要替天行道?这你可就错了,天道就算能更改,也不是贫道该做的事。倒不如说,那是只有你身边这位月姑娘能做到的事。她才是变数。”
听着浮沉方丈云里雾里的话,穆天野心中的焦急情绪不减反增。
他看向身边,却发现月予忆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只是认真地听着浮沉方丈的话,神色平静淡然。
穆天野暗自握紧拳头,直接问:
“方丈,您直说吧,从我们进了店,你就一直盯着我们看,究竟是为什么?”
浮沉方丈又喝了一口茶,才慢悠悠地转过头,问月予忆:
“贫道心有不解,想请教月姑娘。”
月予忆平静地说:
“方丈客气了,您请问。”
“月姑娘,天有定数,人有命数。而今,你是想逆天而行吗?”
“方丈刚才说过,我是有悖于天意的变数。既然如此,我逆天而行,岂非正是顺应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