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时莺在房间里看了一下午的书,直到裴文叫她吃晚饭。她神色恹恹,打开门,回了裴文不吃,又回过身去看书。
裴怀雁依旧没回来,裴文也不知伴读至何时,只得自己先行热了午时未吃完的菜食,同沈静秋一起吃罢。
到了晚上,虫鱼俱静,杜时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胃里翻涌的酸水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披上袄子,将脚套进鞋子里,便要出去找些吃食。
三月天,杨柳月,夜晚天凉如水,杜时莺打了个哆嗦,捂紧袄子,加快了脚步。
直到进了厨房门,杜时莺才吐出一口气,气息有些不稳地去翻找晨起烙的饼。
月光照在窗户上,透进屋子里,隐隐约约能看到柜子,却看不真切。
杜时莺暗自懊恼,早知道就点灯过来了,何必省那点子灯油?
凭着记忆,杜时莺将手伸进柜子里摸索着,直到摸到那块纸包,她心里一喜,正欲拿出。
下一刻,她的动作却静止在了这一瞬。
她看见了窗户旁边投射下来的阴暗倒影,轮廓像人一般。
杜时莺只觉得一头冰水浇在了头顶,从头凉到脚,凉透四肢百骸。霎时间,那些民间传说、乡野怪谈都齐齐出来,在她脑子里逛灯会,热闹得很。
杜时莺汗毛倒竖,每一根都像是在预警,让她快跑。
可她的脚是软的,好像是刚刚穿堂的风,吹酥了她的骨。
她咕噜噜转动了眼珠子,用嘴喘着气,忽觉自己还有一张嘴,忙想要张嘴呼叫,窗边的那影子却动了,精准的捂住她的嘴,“别叫!”
仿若在很长的时间里,其实只不过一瞬。
杜时莺感受到嘴唇上传来的热度,放下了心,不是鬼便好。又听见裴怀雁刻意压低的嗓音,彻底放下戒备,不料这一放松,小腿就是一抽,失去平衡歪了去。
眼看着往裴怀雁的方向倒去,杜时莺闭了眼。
伸手,她对着裴怀雁就一把推了过去。
她起来了。
由于反作用力下,裴怀雁又捂着她的嘴,双双借力卸力,只有裴怀雁一个踉跄。
为了维持平衡,裴怀雁松开了捂着杜时莺的嘴。
杜时莺大呼两口气,有些不满,“大半夜的,来厨房吓人干嘛?”
夜起的杜时莺虽受了惊吓,人还是迷糊的,声音娇柔懵懂,带着些不易察觉的颤抖。
裴怀雁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一声,“有些饿了。”
杜时莺诧异地看着他,看不见他眉目神色,只觉得有些好笑。
她便也笑了。
女子的笑声在安静的庭院里显得格外敞亮,裴怀雁被笑得面上爬上了薄红,延伸到耳根子后面,绯红一片。
可惜,杜时莺看不到,若是看得到,必定会笑得更加大声。
笑罢,她一屁股坐地上,将油纸包打开,将里面的三个饼拿出来,递给裴怀雁一个,随后自己也拿出一个来吃。
身边那影子顿了好一会儿才跟着她坐下来,好似在犹豫。事实上裴怀雁只是蹲着。
饿了大半天,杜时莺早已饥肠辘辘,虽说她一口吃得少,却是吃蛮快,没一会儿,一张饼就吃完了。
她舔舔嘴角,又去拿最后一块饼。想了想,她还是将饼对半掐开,递给了裴怀雁半块。
对面那手有些缓慢,伸过来接住饼。杜时莺往旁边看,依旧看不清裴怀雁神色,只得放弃。
吃完第一个饼,杜时莺方才觉得饥饿感消退,她敞开话匣子,有一搭没一搭的问。
“东宫里没有好吃的膳食吗?”
裴怀雁答:“帝储当养之,不宜过度奢靡。”
杜时莺嚼冷饼子嚼得腮帮子疼,她用手撑着,歪着头看向他,“吃了什么?”
对面沉默了,似乎是在回忆。
杜时莺也不急,有一下无一下地嚼饼子。
良久,裴怀雁才开口,“油焖肘子,酱香什鹅,酱烧乳鸽……”
“停!”
杜时莺咽了口唾沫,点住他的话。那不叫过度奢靡?
那叫什么?
究竟是什么样的规格,才能配得上“奢靡”二字?
穷养的杜时莺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
听了这话。杜时莺光是想着肉便垂涎欲滴,便愈发衬得嘴里的饼没滋没味儿,味同嚼蜡了。
她费力地咽下最后一块饼,只觉得梗得慌,但好在还是吃完了。
她拍拍手,站了起来。
见裴怀雁不动,便隔着衣服去拉他手腕,毕竟师徒情分还是要顾的,她可没地儿再找一位夫子了。
裴怀雁顺着她的力道站了起来,只是动作有些僵硬。
杜时莺并未注意到,她将人拉起来以后就拍了拍手,准备回屋睡觉